秋月白伏在雪地之上縮成一團,像一只凍得發(fā)抖的受傷小獸,孤獨地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他還想抬頭最后再看一眼雪。皚皚白雪將所有的一切都蓋住,天底下最骯臟的東西也在此刻變得無暇,連身上粘膩的血也被雪藏住了,或許自己走的時候也能面前像雪一樣干干凈凈,像這一片月光,靜靜的消散。
可是就在這時候,從遠方、從月亮與山、與雪地交界處出現(xiàn)了一個紅衣人影,那人騎著高馬,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自己。
他急匆匆地往這邊跑來,急促得仿佛丟了命與魂魄,仿佛再慢一點就會丟掉此生最重要的東西。
——陸緋衣。
秋月白不曾見過九年前夜闖得意樓的少年陸緋衣,但他想過,那大抵十足意氣風發(fā),全江湖的少年都不及他。想象中少年蹁躚的衣袂與遠方的人影重合,可他聽不見馬蹄聲,四周安靜的只剩下他一個人而已。
他用最后的力氣在地上寫下幾個字,而后用身軀蓋住,以免大雪將其抹平——此生所有念想,皆摻在這其中。
死亡似乎快到了。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天邊的紅衣人忽然間就到了眼前,翻身下馬,跌跌撞撞一把擁住了他——
大概南柯未醒、黃粱未熟。
可那個滾燙的身軀無比真實,顫抖著告訴他:“我來了?!?/p>
“我來接你了?!?/p>
番外一:后記
秋月白是在從得意樓回來的第三天醒的。
彼時陸緋衣守在他的床前,正垂著眼皮打瞌睡,正昏昏沉沉時,就聽見有人咳嗽。
陸緋衣一聽到聲音耳朵就豎了起來,緊接著欣喜若狂,不一會兒,所有人都知道秋月白醒了。
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陸緋衣寸步不離蹲在那里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為了這一刻,眼下人醒了,更加把人當寶貝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秋月白恢復力還算不錯,半個月已經(jīng)可以下床走動了,只是傷口還帶著些陣痛,倒不是什么打緊的事。
臥床多日,他消瘦了許多,下巴尖了,臉色也帶著蒼白,垂著眼時睫羽撲閃撲閃的,不過雖然病過,但極好的骨相撐著皮囊,坐在那里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畫一樣。
大清早,他披著狐裘坐在臺階上,沒過多久身后的門“啪嗒”一聲被人踢開,陸緋衣大大咧咧從里面蹦出來,一陣吱哇亂叫之后晃晃悠悠坐在秋月白身邊,摟住他的肩就是猛地親了一口雪白的臉,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還不忘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秋月白皺著眉頭不輕不重的推了一下他,見到推不動后就不管了。
陸緋衣嗅著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幽香與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覺得很踏實很滿足,那是不安之后最好的安慰,是做過生離死別的夢后驚醒時摸到夢中人的感動,萬種情思不由自主,千般憾恨從空中輕輕降落,被潔凈的雪掩埋。
從他的動作中,秋月白感覺到了他的思緒,攏住了擁抱著自己的人。
真是奇怪,分明差點死了的人是他,但最不安的卻是陸緋衣。
秋月白想,或許因為陸緋衣年紀要小一些,粘人一點、不安一點也是正常的。
畢竟最先找到自己的是他,那時候秋月白受了重傷,他自己也覺得想來是不好看的,或許將人嚇到了。
秋月白這輩子沒有兄弟姐妹,也不太懂平常人家兄弟姐妹之間相處的狀態(tài),不過總歸放溫柔些不會錯,想到這,他動作帶了點柔情,輕輕撫摸著陸緋衣的后頸。
這么摸著摸著,抱著他的人抬起腦袋,那一張俊俏的臉就在眼前
秋月白盯著他那張放大的狗臉,很輕很輕的摸了一下他的頭發(fā):“……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