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寓去港大的山路上,幾株茂密的鳳凰木佇立在路邊,昨晚劇風刮下了大片的花瓣兒,從遠看去,血紅一片鋪在路邊,著實有些觸目驚心。
‘葉如飛鳳之羽,花若丹鳳之冠’
周曼華輕輕的吟誦著,‘鳳凰木的花,火焰般燃燒。紅得實在是過于奪目了些?!?/p>
王士銘的眼神透過車窗看向布滿枝頭的一團團,一簇簇火紅,海風下,枝頭輕輕搖曳,幾片花瓣脫落,悠悠地飄落到地面上,像是在馬路上灑下了斑斑的血跡。
‘鳳凰花的花語是離別與相思’
王士銘凝神看著樹冠上搖曳的濃重色彩,被鮮艷的顏色刺痛了眼睛,有些煩躁。
車子停在大學門口,周曼華輕吻了丈夫后,下車去上學了。
王士銘抬眼就是那觸目的一樹紅花,他蹙眉輕說,‘走,快開車去上班吧。’
下班回家,王士銘推開門就看到呆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的周曼華,她身穿睡衣,抱著曲起的雙腿,臉上掛著淚痕。
王士銘脫掉皮鞋,快步走近她,俯首看著她脆弱蒼白的臉,‘月兒,出什么事情了嗎?’他伸手,絲絹一般的秀發(fā)像是細沙般從指間流淌而過。
‘許教授昨天晚上心臟病發(fā)去世了!’
周曼華聲音中帶著哽咽。
王士銘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他擁抱著周曼華,兩人莫言無語,被哀傷圍繞。
許地山對周曼華和其他學生都付出了悉心的指導,因為教授人數(shù)不足,自己不分晝夜的努力,殫精竭慮可惜了。
黑夜在二人的凄然無語中降臨,窗外高懸著半邊殘月,清幽幽的月光擁入睡房,‘月兒,生死有命,強求不來的。許教授心懷溝壑,是個有理想,值得敬佩的人。’
話語沒入寂靜無聲中,有種不詳?shù)念A感讓周曼華脊背發(fā)涼,她緊緊依偎著王士銘,蜷在他懷中。
王士銘心中泛起陣陣痛惜,心亂如麻。
早晨,并排坐在汽車的座位上,牽著手兩個人都默默無語。王世銘開著車窗抽著煙,‘許教授不在了,誰接手教你們?’
‘好像還沒定下來?!?/p>
‘月兒,不如早些去美國吧,小思也好適應,去那邊找個老師,教教你們英語?!?/p>
‘那,你銀行的事交接好了嗎?’
‘月兒~’王士銘少見的板起臉,‘我一定會去找你的。我的客戶都是上海香港兩邊跑的老客戶,還需要些時間安排。你先去幾天而已。我要保持自己在銀行業(yè)的名聲!’
他停頓了片刻,繼續(xù)嚴肅地說:‘如果日本人真的打過來,怎么辦,洋人的撤退就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到時候,我要顧及你的安危,做事就會束手束腳。’
周曼華有些委屈,但她還是執(zhí)著地堅持了一下,‘我不想和你分開。’
‘我不想再解釋,月兒,機票已經(jīng)定好了,你下周走,我下個月就去找你。你為什么還是不肯,你難道這么不信任我嗎?’
周曼華聽到嚴厲的語氣,心中微酸,眼淚掛不住落下,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轉頭看向窗外。
他微蹙的眉宇不由放緩,用手扳過她的小臉,手指托著她的臉頰,沉聲說道:‘月兒,你聽話,讓我安心,好嗎?’
昏黃褪去后,便是漆黑的深夜,王士銘今天沒有回來吃晚飯,周曼華覺得他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