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安靜如死。
“郎君,看看你這手骨,蒼勁有力;看看你這腿骨,修長筆直。哎呀,尋常人死后尸骨都會發(fā)灰發(fā)黃,唯獨郎君你與眾不同??纯催@俊雅的骨相,看看這宛如美玉的骨質,這是不是天生麗質難自棄?果然美人在骨不在皮!這話簡直就是寫來夸贊郎君的!”
“……”
“天啊郎君,只剩一把骨頭了都能看出你生前必定風姿綽約,威儀不凡。嗚嗚,真是恨不相逢未逝時!”
“……”
收到楚夭的求助簡訊后,宋從心一夜未睡。她通宵達旦地破譯星紋,聯系人手,定位坐標,險些自己回無極道門一趟。
就在宋從心終于摸索出大致坐標,天色也蒙蒙亮時,她突然間又收到了一條楚夭的簡訊。宋從心迅速破譯了楚夭的簡訊,卻發(fā)現簡訊的內容是這樣的:
[朋友們,我沒事了。我在這陰氣森森的鬼地方找到了如意郎君,暫時續(xù)了一命。如果你們得空就來找我,沒空也不打緊。等我恢復后可以自己打出去,我這次找的郎君很輕,背在背上也不礙事,用包袱皮一兜就能帶走。你們放心,只要我心愛的人在我身邊,我就是天下無敵!]
對此,聊天群內的回應十分統一:[???]
礙于正道魁首的臉面,宋從心忍住了自己爆棚的傾訴欲。但她古井無波的內心罕見地再次泛起驚濤駭浪,不是,既然是陰氣森森的鬼地方,你找的究竟是哪門子的如意郎君?!什么叫“如意郎君很輕,包袱皮一兜就能帶走”?!友人的擇偶范圍已經寬泛到這種地步了嗎?
宋從心扶住額頭,以她十天半個月不休息都安然無事的強大體質,一時竟有些頭痛欲裂。
雖然很早以前就知道楚夭修行的道統不太正常,她也時常將“燃燒”之類的詞語掛在嘴邊,但宋從心一直相信楚夭是心中有譜的。只看楚夭以前“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本事,想必行事粗中有細,不至于玩脫丟了自己的性命。可這次簡訊事情之后,宋從心覺得這位友人根本不是xiong有成竹!這種浪里白條只顧自己痛快的行事作風,死到臨頭還嬉皮笑臉的嘴臉,楚夭該不會是修喜樂之道的吧?!
宋從心能進行對照的樣本只有先前抓到的間諜胥千星,對這位下棋下到一半就攪亂棋盤,還反手背刺自己上司的內鬼印象深刻。在鉆研過喜樂之道的道統后,宋從心知道修行此道的人要么內心扭曲,要么精神狀態(tài)不太正常,楚夭應該不會是這種人吧……?
不,她就是。
宋從心面無表情地分享了楚夭的大致坐標,她身處變神天,地脈網能接收到信息但十分有限。確認楚夭已經脫離危險之后,正準備前往變神天的梵緣淺擔下了尋找楚夭的職責。作壁上觀看了半天熱鬧的明月樓主問了一句是否需要幫忙,被婉拒。
明月樓主上一次幫忙的代價,是宋從心在雪山中跌打滾爬,飽受蟲子荼毒。這沒事可不敢隨便請動他老人家。
徹夜未眠的宋從心倍感心累,結果第二天一早,隱刃找上了門來。
看著站在門外、懷抱匣刀的少年,經歷了霖城詭事之后,這位涉世未深的玄衣使顯然思考了許多。
少年的心太過純粹,隱刃以往的只專注于自己的武藝,追求一個無愧無悔。但人生在世,黑與白的界限并不分明,世事有時也不會分出是是非非。刀劍皆是兇器,持器者必承其業(yè)。隱刃如此年紀便被允許持拿緘物,能被人敬稱一聲“刑首”,除了本身天賦
驚人以外,宋從心猜到他的身份或許也不簡單。
“玄衣使在外不可與人深交,不可私相授受。”隱刃背著手,說話老氣橫秋,“但再過幾年,在下便會卸任刑首。此物贈你,再過些年,我便可與柳兄平輩相交。信物粗陋,望柳兄莫棄……你不會嫌棄的吧?”最后一句,突然從壓著嗓子的低沉變成了清嫩嫩的少年音。
宋從心哭笑不得地從隱刃手中接過一枚紅線編織的劍穗,劍穗上還掛著一個小小的長命鎖:“我會珍惜的。”
隱刃冷酷地頷首,他禮數周全地與柳家兄妹道別后才迆迆然地離開??粗倌陮憹M雀躍的背影,宋從心不由得搖頭。
她倒是沒想過此行會多出一個忘年交。
玄衣使離開了霖城,宋從心和靈希稍慢一步也重新出發(fā)。此時距離恒久永樂大典還有三個月,快馬加鞭上京,時候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