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從心持杯,抿了一口茶水。
隱刃也執(zhí)筆不動,他坐在靠椅上,脊梁卻挺得筆直。即便面具掩蓋了真容,也莫名讓人感受到一股倔強。
“唉,也罷,你和我來吧。”
宋從心帶著隱刃再次前往關(guān)家莊,至于她和靈希犯夜之事,剛直不阿的玄衣使選擇忘了個精光。事情暫告一段落后,關(guān)家莊與關(guān)家城中的宅邸被全部封鎖,劉蒔花也被地方官府帶走問話。但劉蒔花年歲已大,已經(jīng)到了“不可上刑”的年紀(jì),再加上關(guān)家主母上吊自盡后她心灰意懶,從她口中問不出什么話。
無可奈何之下,玄衣使只能選擇曲線救國,調(diào)查收錄附近村民的口供,隱刃則試探一下柳回舟是否知道一些什么。
“數(shù)年前,關(guān)家主母因患有癔癥而離開關(guān)家府邸,與劉婆一同居住在郊外的莊園里。但你先前也親眼見了,關(guān)家主母的癔癥并無傷人之舉。按理來說,她不應(yīng)離開城鎮(zhèn)在外‘獨居’,身邊甚至連一個看顧的人都沒有,只有劉婆對她不離不棄?!甭飞希螐男膶﹄[刃道,“先前我走訪市集與村落時收集到不少小道消息。霖城附近的山林鮮少有大型異獸出沒,但多年前曾有過野熊傷人的事跡,不過后來被官府集結(jié)的村民合力圍剿?!?/p>
所以?這跟關(guān)家的詭事有何干系?隱刃手頭沒有紙筆,只能以眼神表示問詢。
宋從心自顧自地道:“那是一個冬天,獵殺的野熊因太瘦太干,縣令只取了一對熊掌,其余的作為報酬分給了附近的青壯。百姓家中平日難見葷腥,即便養(yǎng)了雞鴨也要用于買賣。那一年難得能分到獸肉,村民們時至今日依舊津津樂道?!?/p>
隱刃聽得一頭霧水,但并沒有打斷宋從心說話。宋從心也沒有立刻解釋,她只是需要隱刃明白這個前提罷了。
兩人重新回到關(guān)家莊,失去主人后,原本充滿煙火氣的院子也變得蕭條。無人照料的藥圃長了雜草,宋從心站在正對香樟樹的庭院外,抬手撫上布滿尖銳劃痕的院墻。
“關(guān)家主母之所以被打著‘靜養(yǎng)’的旗號趕出來,是因為她患有離魂癥,也就是夜游?!彼螐男钠届o道,“關(guān)家主母帶著兩個孩子移居此地,但夜游的癥狀卻日益嚴(yán)重。她一開始還強忍著,夜間盡量不睡,內(nèi)心煎熬時便會蹲在墻角偷偷地哭,一邊哭一邊摳墻皮。我
宋從心當(dāng)然不是未卜先知,她之所以知道這么多,一部分是自己推測的,一部分則是靈希告訴她的。
返回客棧后,宋從心和靈希相對而坐,談起關(guān)家這樁詭案,最終也唯余嘆息罷了。
“你窺探過往之事,不會感到難受嗎?”宋從心檢查了一下靈希的眼睛,確認師尊和自己的封印都在,靈希能看見的東西十分有限。但在靈希突破金丹后,她刻意催動靈視時還是能看到一些堆疊的重影。在明塵上仙的安排下,靈希加入了暗門,利用自己的這份能力調(diào)查出了許多外道塵埋的線索,屢立奇功。
如今的靈希,在無極道門內(nèi)算是徹底站穩(wěn)了跟腳,不再是天書命軌中孤立無援的“女主”。
“我沒事,師姐?!膘`希坐在床榻上,任由師姐檢查自己的眼睛,“不用擔(dān)心,我分得清虛實?!?/p>
宋從心揉了揉靈希的額發(fā)。
靈希命途坎坷,平日待人疏離,即便在明塵上仙面前都不假辭色,唯獨在宋從心面前才會顯露幾分情緒。
宋從心不知道靈希為何唯獨對自己特別,但看著靈希的表情,她偶爾也會想起雪山長樂神殿中遇到的那個孩子。
或許是因為觀看天書后的后遺癥,繼“世人皆欺吾師”之后,宋從心也對天書中的“女主”有種莫名的憐惜。她總覺得靈希像一只漂泊無依的風(fēng)箏,若不多系幾條線將她牽住,一轉(zhuǎn)眼她就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粗`希一點點地走出自己既定的命運,認識書中不認識的友人,結(jié)下書中不曾締結(jié)的羈絆。宋從心寬心之余,也有幾分“我所做的并非無用之功”的欣慰感。
畢竟明塵上仙太過強大,宋從心無法從師尊身上觀察出自己帶來的變化。
宋從心再次摸著師妹的腦袋出神,靈希也乖巧被擼。算著時間,師姐也差不多該回神了,靈希才道:“師姐試探出結(jié)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