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方才這匹桀驁不馴的白馬原是準(zhǔn)備將自己撞出去的。若不是少年及時(shí)拉住了馬繩,后果恐怕不堪設(shè)想。
“客人,它會傷人嗎?傷人可不能隨它亂跑?!瘪R夫心有余悸道。
“……不會?!鄙倌晡⑽⒁活D,隨即用力將馬頭往回拽,“青陽很通人性,不會隨意傷人。對吧?青陽?!?/p>
白馬被迫擰回頭與少年對視,片刻,白馬不敵威勢,只能憋屈地點(diǎn)了點(diǎn)馬首。見白馬竟真能聽懂人話,馬夫頓時(shí)面露驚嘆。放走了桀驁不馴的白馬,一旁的少女將自己騎乘的相對溫順的黑馬韁繩遞給馬夫。小吃攤少女才發(fā)現(xiàn),騎馬而來的竟是一對看上去和自己年紀(jì)相差無幾的兄妹。
同樣是十二三歲的年紀(jì),少女眉眼秀致,高靴藍(lán)衣,馬尾高束。她腰間剜著馬鞭,手腕扎著紅帶,看上去凌厲而又干練。
被少女喚作“阿兄”的少年身著青衫,氣質(zhì)平和,他長相與少女有幾分相似,一眼便能看出血緣。清秀好看的五官,黑曜石般的眼,軟乎乎的臉頰稚氣未退。若不是方才那一手控馬的技藝,誰也想不到這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的世家少年竟有這般不俗的巨力與身手。
“兩碗臊子面和兩個(gè)饅頭,一碗不要辣是嗎?好咧?!毙〕詳偧疑倥你渡裰皇且凰?,很快她便揚(yáng)起恰好好處的笑容,招呼兩人入座,“兩位這邊請,我們這兒有今年新炒的白茶和酸梅湯。鹽炒豆子用來下酒再好不過了?!?/p>
“這里還有賣酒嗎?”青衣少年道,“今年各地干旱,糧食應(yīng)該不夠了。天殷這般富裕,還能勻出糧食來釀酒嗎?”
“是去年釀的酒,今年官家發(fā)布了告示,無論哪里都不能浪費(fèi)糧食釀酒了?!鄙倥氐綌傋由侠涞厝嗝?,一邊將面條下鍋一邊解釋道,“私自釀酒是要受刑的,各家各戶釀酒也要提前報(bào)備,取用的糧食也有限額。這里賣的酒是我們村子里全部的陳酒了,賣完換成銀錢,正好可以囤些油鹽醬醋?!?/p>
“原來如此。你們很有規(guī)劃,這很好。”
少女莞爾,將面撈上來后放入碗里,淋上辣油與臊子。端上桌時(shí),少女還送了一小碟試吃的鹽炒豆子:“兩位請慢用?!?/p>
這對教養(yǎng)良好的兄妹向她道了謝,少女將面拌開后果斷開吃,少年卻仿佛有什么心事。他挑起一根裹滿醬的面條往嘴里送,沒一會兒,少年突然伸手捂住了嘴,飛快地摸過桌上的茶杯將水一飲而盡。正在搗辣子的店家少女見狀先是一呆,連忙放下杵子上前詢問是不是被燙到嘴了?
還帶點(diǎn)嬰兒肥的少年顯然是被嗆到了,他捂著嘴掩蓋自己的失態(tài),嗆出淚水的眼眸望著店家少女:“……不是說不放辣子嗎?”
“我沒放啊。”店家少女被看得心弦一顫,但還是奇怪道,“一點(diǎn)辣油都沒擱呢?!?/p>
坐在少年對面的藍(lán)衣少女默
默地伸過勺子舀了一點(diǎn)少年湯碗里的臊子,嘗了嘗,道:“沒加辣子,是麻椒。”
“有什么不同嗎?”少年問道。
“不同。對天殷人來說,麻和辣是兩種不同的味道。應(yīng)該是做肉臊子時(shí)加了麻椒留作底味,但確實(shí)不算辣味?!?/p>
“哦?!鄙倌陸脩玫孛蛄艘豢诓杷?,半晌,他仰頭對店家道,“抱歉嚇到你了。我不會浪費(fèi)糧食的,請放心。”
店家少女連忙擺手說不是,向來伶牙俐齒的女孩磕巴半天也說不出勸慰的話語,只能面紅耳赤地回到小攤前。頂著母親揶揄的目光,少女打了一碗湃在水里的酸梅湯給客人送上。天殷國人都愛吃辣,食物都是越麻越好,越辣越好。女孩還從未遇見過只是吃了一口臊子便嗆紅了眼的客人,一時(shí)間有些手足無措。
……深藏不露,能單手控馬,卻吃不了辣子。店家少女頭腦發(fā)熱,臉頰通紅。少女不知道如何用貧瘠的言語形容自己此時(shí)內(nèi)心的感受,但她想到自己很久以前抓住的一只小兔子,小兔子眼睛紅紅的,皮毛雪白雪白的。
她本是要將它扒皮下鍋的,但看著看著,她又忍不住偷偷把它放了。
小吃攤的正對面,藍(lán)衣少女默默地碗移到少年面前,將他碗里的臊子全部舀出。看著少年不停地喝茶,藍(lán)衣少女終是沒忍住道:“……師姐,你還好嗎?”
“……噓,別叫我?guī)熃恪!贝藭r(shí)化名為“柳回舟”的宋從心一邊猛灌茶水,一邊長嘆道,“這已經(jīng)是
化名“柳回舟”的宋從心與化名“柳映雪”的靈希,此次是受邀前來參加天殷國百年一度的恒久永樂大典的。
不過,距離恒久永樂大典還有一段時(shí)間,出于某些更深層的考慮,宋從心并沒有以真身前往。比起直接與天殷國的高層接觸,宋從心更注重姜家治下的民生狀況。她和靈希喬裝掩飾了一番,化身為柳家兄妹進(jìn)入中州。兩人就像外出游歷的世家子弟一樣,一邊收集情報(bào),一邊實(shí)地考察中州的風(fēng)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