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當當?shù)姆?;是陣修組傾盡靈力,灌輸進陣法中的每一份推力……那是窮盡一切的努力,才可能成就的奇跡。
但凡有一人心生怠惰,但凡有一人心存僥幸,缺那么一分,少那么一點,最終都可能出現(xiàn)截然不同的結(jié)局。
——誅邪之劍,當真無愧其名。
在那巨大的落劍之聲平息過后,崖谷之底一時間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靜。眾人或是攙扶自己受傷的戰(zhàn)友,或是御劍凌于虛空,他們的視線都凝聚在那滾滾煙塵之后,沉默著等待塵埃落定。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幾個短暫的吐息,或許是一盞熱茶變得適口的間隙。等那揚塵飛沙的浮埃逐漸散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漆黑污臭、溢散著魔氣與不祥之息的獸血,黑色的血液呈扇形的噴濺狀灑滿了崖谷之底。
隨即,九嬰猙獰龐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中,它的蛇顱如蜿蜒的河流般匍匐在地面之上。九嬰還沒有死,但它的三個蛇顱已經(jīng)在方才的驚天一劍中變得血肉模糊,其余六首似有共感,也同樣遭受了重創(chuàng)。那可怖的蛇顱伏在地上茍延殘喘,遍地都是腥臭的黑血與破碎的鱗甲,一枚巨大的“釘子”深深地鑲砌在蛇段的中部,將這遠古怪蛇釘死于此,動彈不得。
在眾人沉默的注視中,宋從心硬著頭皮上前檢查了一番,落劍略有偏差,但的確擊中了九嬰的九首交界之處。
九嬰被釘死在這里,一旦動彈便勢必會扯裂心臟,或是茍延殘喘,或是血盡而亡。他們這一局,已是勝了。
想到這,縱使宋從心情緒內(nèi)斂,眼下也不由得生出幾分喜意。她轉(zhuǎn)身正想跟同伴們匯報喜訊,眼角的余光卻無意間掃過天書環(huán)繞在她身側(cè)、尚未收回的書頁,那些記載著九嬰弱點與戰(zhàn)局變化的文字忽而間產(chǎn)生了劇烈的波動,而最頂上的一行數(shù)字卻以觸目驚心的速度瘋狂地往下掉。
[追時衍化勝率:七成。]
[戰(zhàn)況有變,勝率下降至五成……]
[戰(zhàn)況有變,出現(xiàn)敵方插手干擾戰(zhàn)局,勝率降至四成……]
敵方插手干擾?宋從心余光一瞥這一行字,人便瞬間警覺了起來。她猛然直起身子環(huán)顧四周,身后眾人見她如此,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諸位,散開!”宋從心低喝一聲,御劍便朝著高處飛去。周圍煙塵未散,視野模糊,宋從心試圖從高處探查“敵方插手干預”的線索。
很快,宋從心便知道了。
崖谷內(nèi)突然響起了一道詭譎魔魅的曲調(diào),那聲音似遠似近,忽高忽低,如一聲聲凄凄切切的嗚咽,攪得人心中不得安寧。
是誰?在哪里?宋從心環(huán)顧四周,卻只聽得樹林搖曳時的窸窣之聲,再看不見半點人影。她心知其中定有古怪,便干脆展開天書,朝四面八方橫掃而去。直到天書的書頁上出現(xiàn)一道白影,她才凝聚全身的感知,如針尖麥芒般朝著那個方向刺去。
那是一個……非常奇怪,非常詭異的身影。
在宋從心的感知中,那簡直是一個陶瓷制成的人偶。沒有人的氣息,也沒有妖魔特有的腥臭之氣。對方披著白色的斗篷,面上也戴著一個沒有面目的白色面具??床怀鍪悄凶舆€是女子的形體,很高,很瘦,手里捧著一個似是陶塤的樂器。
宋從心毫不收斂自己的窺視,對方似乎也沒料到宋從心會發(fā)現(xiàn)自己。祂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往后退了一步。
僅僅是這一步,那陶瓷般的人影便像一滴落在池塘中的水珠,身影虛化,眨眼間便融進了叢林。
看著這一幕,宋從心心中一沉,她正想追過去,身后卻突然傳來一陣地動山搖的巨響,伴隨著驚慌失措的怒吼與尖叫,一道猙獰扭曲、如狂蛇亂舞般的黑影沖天而起。一道龐大而又可怖的影子籠罩住了整座森林。
怎么可能?宋從心猛然扭頭,只見本該被釘死在崖谷之底的九嬰不知如何掙脫了束縛。九嬰殘缺不齊的蛇顱狂亂地舞動著,發(fā)出一聲接一聲“嗬嗬”的長鳴,宋從心看見九嬰的軀體自九首交接處撕裂,濃郁到肉眼可見的魔氣自九嬰體內(nèi)溢散而出。詭異的是,那些魔氣并沒有消散在四周的空氣里,而是如同有形之物般撐起了九嬰殘破的身軀。
盤亙凝結(jié)的魔氣像揉捏捏泥巴一般重塑著九嬰的軀體,那畫面恐怖到了極點,就像水墨畫與真正的山水相撞,處處都是縫補與不和諧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