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42節(jié)（第2頁）

在此世，太陰星君不僅與潮漲潮落有所牽系，同時它還是一切靈性的歸宿與指引。因此，大部分修行卜筮之道的人都須接觸星月之力，一切預(yù)知也必須遵循月相的演變。氐人曾經(jīng)的每一代巫都出自王族，他們天生便有織夢之能，同時也能在夢中推衍預(yù)知自己與家國的宿命。

自從血脈開始覺醒，姬既望便沒有停止織夢。在那一個個潮shi陰暗的夢境里，沒有一個會彈好聽的漁人歌、會把他擋在身后的宋從心。

“呂叔，我時常在想，究竟這邊是夢，還是那邊是夢呢？”呂赴壑與姬既望兩人，朝著沙環(huán)渦流的中心走去。

呂赴壑道：“你覺得哪一邊好，就把不好的那邊當(dāng)做噩夢吧。夢醒了，一切便都是好的?！?/p>

姬既望抬起手，五指舒展，透過指隙間的魚鰭，看著涌起萬千流螢之光的天幕，仿佛光明觸手可及。

“可她太好了，好得這么多個噩夢里只有一個她?！?/p>

“那她就更該是真的，你怎么舍得把她變成假的呢？”

姬既望眨了眨眼：“也可能是我在海里待得瘋了，所以做了一個美夢？”

姬既望將龍神目給了呂赴壑，以此物為他定魂，而后便托著呂赴壑的手臂，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沙環(huán)渦流中央的城主府掠去。

——“在你心中，姬城主是怎樣一個人？”

——“她跟你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你和她，都是深海里會變色的水母。”

水母這種生靈，沒有尖銳的齒牙，沒有龐大到可以鯨吞一切的軀體。它們在海洋中是非常弱小、非常脆弱的生靈。因此，為了生存下去，水母往往會衍化出其他不同的能力。有的會放出光芒，有的會齊心協(xié)力，也有的水母會隱藏自己，像海中的月亮般四處游離。

——而有的，則衍化出了足以殺死鮫鯊的毒性。

沙環(huán)渦流范圍內(nèi)的一切建筑都被毀于一旦，但唯有渦流的中心，還保留著一絲異樣的平靜。姬既望與呂赴壑沒有多少躊躇與猶豫，正如他先前所說地那般，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他們穿過了蜿蜒的長廊與內(nèi)室，朝著城主府最深處走去。

——“那位神，擁有三面，慈和的女面，威嚴的男面與暴虐的神面。祂的代稱，即是大海的代稱?！?/p>

大海的代稱？

“大壑?！奔Ъ韧畛隽素等说纳衩?，他抬頭看著最深處通往大殿的天階，隔著虛空，他與某種龐大偉岸的存在對視了一眼，“祂叫‘大壑’。”

重溟城的定海殿中，金羽光與珠玉花樹都無法照亮的地方，如神像般高居王座之上的女子緩緩抬頭。

慈眉善目、修面玉容的一張臉，唇角掛著一絲仿佛永恒不變的笑弧。

姬重瀾奔赴深海時，姬既望才八歲。

雖說氐人生來早慧，但大抵是因為隱藏在姬家中的渦流教徒有意模糊他的記憶，因此姬既望記不得太多的事情。

在姬既望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中，姬重瀾比起常世人們對“母親”的定義，反而更符合大海中的任何一位生靈對一位“母親”的定義。

她廣博、包容，溫柔時頗具力度，威嚴時又令人不敢攀附。在外人眼中，姬重瀾力排眾議，將一介異人捧上少城主之位，收其為嗣子，甚至以姬家重寶為其定魂，想必心中定然愛之溺之。但實際上，姬重瀾從來沒有抱過姬既望，更不曾將他視作孩童對待。

她挖掘姬既望的天賦，教導(dǎo)他使用縛絲，就像海中的鮫鯊教導(dǎo)新生的鯊魚一般。她告訴他，若不能盡快適應(yīng)這片土地，他就會死。

她說這話時的語氣很溫柔，眼神卻像海水一樣冰冷。大海十分殘酷，黑暗中危機四伏，伏倒的水草與夾雜著細碎貝殼的白砂中隨時都可能翻起奪命的齒牙與帶毒的觸須，初生的孩子若是太過羸弱或是先天有缺，很可能便會被找不到食物的哺育者當(dāng)作儲備糧吃掉。姬重瀾對他的教導(dǎo)便如同深海中某個族群的領(lǐng)袖，為了保證集體的強大，她會權(quán)衡養(yǎng)分與資源的分配，舍棄幼弱與腐敗的部分，其中并沒有任何的溫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