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
“……只要幾次‘魔患’,便能將純鈞仙上苦心栽培的班底連根拔起,既有功績,也無后患……”宋從心喉嚨哽了哽,只覺得滿口鐵銹腥氣逆流上涌,為這場陰謀背后的滿紙血淚,與摻雜期間隱約一現(xiàn)的險惡瘋狂,“……而在這種權(quán)位更替、急需穩(wěn)定的緊要關(guān)頭,一位‘性情剛直,嫉惡如仇’的長老……難道不是眾望所歸嗎?”
修真界是一個講究修身養(yǎng)性、清靜無為的地方,修士們雖然追尋長生逍遙之道,但大部分人修行的道都在于“隨順萬物,道法自然”。
換而言之,循天之道,本就重在“消除極端”。
玄中道人行事如此極端,若是沒有刻意去經(jīng)營,又怎會有“性情剛直”的聲名遠揚?一個會因為“看不慣”便動用私刑、廢他人仙骨的修士,竟只是在世人眼中留下“嫉惡如仇”的印象?宋從心知道自己的推斷沒有什么道理,但是……太巧了。
“制作機關(guān)偃甲時丟了一張圖紙,偃甲恰好少了一塊部件。可這時,有人遞來了一塊部件,嚴絲合縫,尺寸相當。”宋從心嗓音低啞。
“原來如此,所以,你會認為,那人‘把圖紙偷了’?!泵鲏m上仙的語氣低沉,聽完宋從心的推斷,他默然良久,道,“為師知道了,你先回吧?!?/p>
宋從心點點頭,獨自一人歸山。而在她離開后不久,負手而立的明塵上仙才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問道:“如何?”
明塵上仙的身后傳來了草木搖曳時的窸窣之聲,然而仔細望去,卻看不見半個人影:“……對方很謹慎,銜蟬已經(jīng)追上去了。”
“告訴銜蟬,不必執(zhí)著,若是情況不對便立刻回撤。左右,差不多可以確定是‘白面靈’了?!?/p>
“是……回尊上,關(guān)于拂雪真人的調(diào)查已經(jīng)結(jié)束。胥州大成國情報傳回。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拂雪真人的生身父母確是凡人,只是真人自幼似有神異,曾有‘宋家小女生而知之’的傳聞。外門的舉證和一丘等人的證詞也收羅完畢,基本可以排除奪舍以及神魂侵染的可能。目前可以確定,拂雪真人的變化應(yīng)是在外門結(jié)業(yè)后開始的。”
倘若宋從心還在此地,聽見了這一番話,恐怕要嚇得渾身汗毛倒豎。胥州大成國,那是她此世的生身之地。不過因為自幼離家,宋從心對這個地方的印象早就稀薄得可以了。她自己都未必叫得出名字的地方,如今被一個臉都沒露的人給叫破了。而對方雖然只是一語帶過,但在這個通訊落后、情
報難以流通的年代,想要調(diào)查出當年一個小小的“生而知之”的傳聞,又需要耗費多少的人力與物力?
“嗯,足夠了。暫且擱置,換人吧?!?/p>
“是?!?/p>
……
對于無極道門暗中對自己的調(diào)查,宋從心本人一無所知。她大抵知道無極道門不會放任可疑人士滲透內(nèi)門,卻沒料到自己老底都已經(jīng)被人扒了。
自從在明塵上仙跟前提了一嘴玄中道人之后,宋從心便再次恢復了自己忙碌而又充實的內(nèi)門生活。關(guān)于地脈網(wǎng)的建設(shè)在不停地推進,宗門對下的管控也越發(fā)嚴格。許多弟子都對這種暗中角力所產(chǎn)生的逼仄氛圍心有所感,隱隱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而宋從心,在某一日正于天經(jīng)樓中與眾弟子共同商討以煉器之法鍛造出更高階的復合型材料、用以打造更輕便的通訊令牌之時,突然被四奉劍者中的守中通知,她需要打點一下行囊,移交部分研究工作,準備和明塵掌教一起出趟遠門了。
“天景雅集?”
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的宋從心好不容易從識海中的某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了這件“要事”。如果說,親傳大典是面向全體友方的宣告,那天景雅集便是一個面向整個上清界的宣告。屆時,前往天景雅集的不僅只是仙家弟子,各大修真世家、不同流派、不同組織的代表都將齊聚于此。
這是一個拓展人脈、提高聲望的絕佳契機。同時,這也是一個為自身所屬勢力而戰(zhàn)、于暗中相互砥礪的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
“拂雪或許可以交幾個朋友?!泵鲏m上仙這般道。
宋從心明白明塵上仙的意思,同門皆是袍澤,宋從心身為掌教親傳,在如今的無極道門年青一代中已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佼佼者。
而天景雅集,她即將面對的是整個廣袤遼闊的九州大陸,那些與她一樣被譽為“天才”的天之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