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山位于宗門主建筑的后山地域,放眼望去是占地極廣的平原山地,草場遼闊得一眼望不到盡頭。
上山前,宋時來還在感慨自己視野狹隘,心境不如他人多矣。上山后,宋時來這剛建立起來沒多久的心境便被殘忍地打碎了。
道藏山上,宋時來有些瞠目地看著漫山遍野肆意奔跑的異獸,它們生得奇形怪狀、面目猙獰,可謂是各有各的丑。
而在這廣袤無垠的草原上,不少身穿內(nèi)門服飾的弟子手持套索,兇神惡煞地追趕在一種雙足巨鳥身后,罵罵咧咧地叫喊著什么;還有一些弟子則半蹲在草叢中,神情溫柔地對著一個土坑“嘬嘬嘬”;另一邊則有幾名衣著打扮十分風(fēng)雅的弟子神情肅穆地在水盆中凈手,隨后抱著琵琶琴箏,對著一群如牛四角、人目彘耳的異獸開始彈奏……
宋時來的眼神默默死掉,半夏卻已經(jīng)自來熟地找到了一位在草場旁抱臂觀望的師兄。草場天高地闊,聲音難傳,半夏只能大聲吆喝道:“悉淵師兄,我來挑選異獸了!”
被喚作“悉淵”的內(nèi)門弟子回首,一張端正英俊的國字臉,看上去三十來歲出頭。聽見半夏的呼喚,悉淵與身旁抱劍的弟子低語了兩聲,兩人便同時朝宋時來所在的方向走來。雖然進入無極道門的時間不長,但宋時來已經(jīng)能敏銳地從細節(jié)上判斷眾人的身份,悉淵的服飾上有六品水紋劍徽,腰佩方章玉,這代表著他是執(zhí)法長老門下的入室弟子。而另一人,同樣是六品水紋劍徽,腰上玉佩刻的卻是火焰紋,這代表著他是持劍長老門下的入室弟子。
宋時來還在推測兩人的身份,半夏已經(jīng)自然地招呼道:“悉淵師兄,宵和師兄,二位聚在這里做什么呢?”
“如你們所見,這不是一目了然嗎?”悉淵語氣滄桑,“新到的一批異獸野性難馴,整得道藏山人仰馬翻。宵和這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居然還說要把這批異獸馴養(yǎng)成貨載坐騎。真想撬開他的天靈蓋看看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東西。”
“呃,馴不了就馴不了吧,反正也只是抓回來試試,我們其實也嫌它們長得太丑了。”宵和撓了撓頭,“玉珠師姐之前不是說過地脈連網(wǎng)后傳訊速度飛快,導(dǎo)致貨運訂單激增有點周轉(zhuǎn)不過來嗎?我們外出平災(zāi)時恰好看見這種異獸,他們生長在沙地里,耐高溫好養(yǎng)活,就想著能不能馴成坐騎……”
“大風(fēng)鳥當然快啊,但是這玩意兒脾性暴烈,動不動就把人扇個跟頭。而且遇事時別說帶人逃跑了,它們被嚇到就會把頭埋進沙子里,以為敵人看不見自己,傻得可以?!毕Y揉了揉眉心,“我真的沒見過有人把大風(fēng)養(yǎng)來當坐騎的,這玩意兒騎出去你不覺得磕磣嗎?”
“還好吧?!毕褪钦娴牟挥X得什么,“反正主要是運貨,這鳥這么大只,看上去很能裝東西的樣子嘛。”
眼見著兩人聊著聊著就要偏題,半夏連忙提醒道:“師兄,我是過來挑選掌門山上豢養(yǎng)的靈獸的。”
“哦哦,對。”悉淵深吸一口氣,回頭朝著正在“對牛彈琴”的弟子吼了一聲,“那邊的,別彈了!再彈諸懷也不會產(chǎn)崽的,說了多少遍了還沒到它們的繁殖期呢!”
悉淵這石破天驚的一嗓子直接把宋時來的魂魄驚飛到九霄云外,很快那些對牛彈琴的弟子便灰頭土臉地跑了過來,唯唯諾諾地站成一排。悉淵吩咐這些弟子去調(diào)度已經(jīng)馴化完畢、可以放歸山林的異獸。放歸并不是隨意挑選一種物種便能放歸的,不僅要考慮到放歸山林的地形氣候以及生態(tài)環(huán)境,還要確保異獸對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程度以及后續(xù)的繁衍問題。道藏山上收容了三千多種異獸,為了契合出不同物種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道藏山還開辟了不少小洞天。如此挑挑揀揀,適合太素山的異獸也不過百來種。
沒有辦法,畢竟這里收容的異獸都是對生存環(huán)境過于挑剔、族群本身就瀕臨危亡的物種。這類異獸在地殼變動、氣候衍變的過程中并沒能進化出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特質(zhì),所以才會被時代拋棄。如今,它們只能生活在無極道門開辟的小洞天里,神舟大陸已經(jīng)不再適合它們生存了。
悉淵是執(zhí)法長老的入室弟子,修行馭獸之道,如今已是內(nèi)門管事長老之一,為道藏山的山主。
“目前只有一百零三種適合放歸的異獸,其中禽類四十三種,走獸二十一種,兩棲十八種,靈生十二種,水生九種……”有弟子報出了異獸的數(shù)目。
半夏聽見禽類龐大的數(shù)量,頓時搖了搖頭:“禽類恐怕不行,掌門的契約獸領(lǐng)地意識還挺強的,若有龐大的異獸族群入駐,祂恐怕會生怒?!?/p>
“這樣啊,那要不挑選幾種沒什么攻擊性的,我記得太素山的環(huán)境挺優(yōu)越的……”弟子們捧著名冊,和半夏埋頭討論了起來。
無極道門的弟子干活時眼里是看不見旁人的,這承自現(xiàn)任掌教的良好習(xí)俗傳承至今已有普及的趨勢。宋時來茫然了一瞬,發(fā)現(xiàn)半夏將自己撇下后便只得自己張望了起來,他視線一轉(zhuǎn),卻恰好跟那位名為“宵和”的弟子撞了個正著。
“咦?”只見那懷中抱劍、看上去爽朗的青年突然在自己面前蹲下,以仰視的姿態(tài)望著坐在素輿上的他,“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宋時來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已經(jīng)不是孩童了。但他拿不準眼前之人的年齡,只能抿了抿唇,道:“我叫宋時來?!?/p>
“哇哦?!鼻嗄旮】涞貜埩藦堊?,但顯然心里早已認定了什么,他眉眼彎彎道,“你和以前的拂雪師姐長得很像呢,應(yīng)該是師姐的族人吧?還挺懷念的?!?/p>
宋時來聽了這話,心里有些驚訝。要知道自己這路上遇到的人雖然都說自己“眼熟”,但那么快便認出他與何人相似的只有明塵上仙一位。
“他們討論還需要一段時間,你要在這里旁聽,還是我?guī)阍诘啦厣睫D(zhuǎn)轉(zhuǎn)?”宵和熱心道,他話音剛落,不等宋時來給出反應(yīng),轉(zhuǎn)頭便朝著討論得熱火朝天人群喊了一聲,“半夏師妹,這小子我?guī)ジ浇咦?,回頭再給你送回來成不?”
宵和這么一喝,好一會兒人群中才高高舉起一只手,似是有些不耐地朝他們揮了揮。
“好了,半夏師妹同意了,你呢?”宵和笑道。
宋時來不太擅長應(yīng)對陌生人的熱情,只能點頭道:“那便勞煩師兄了?!?/p>
宋時來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無極道門的修士們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殘廢這件事情。在凡間,自他傷殘之后,任何人與他交談,注意力都會
有獸名曰類,其狀如貍而有髦,自為牝牡,食者不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