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國大將軍在京城百姓們的心中名望極高,在他站出來的瞬間,這件事情便已經(jīng)蓋棺定論,再不有假。老將軍的話語宛如一把火,瞬間點燃了民眾們心中那股難言的焦灼,人們通紅了眼眶,同樣大聲地回應(yīng)道:“開城門!迎少君歸位——!”
“開城門——!”
“迎少君歸位——!”
那排山倒海般的呼喊遠遠傳開,從祭壇到街頭,百姓們從不明所以到高聲附和。一聲聲,一句句,星星之火剎那間呈燎原之勢,席卷了整座城池,震懾了無數(shù)躲在暗處的宵小。
為少主鋪平前路,是這場棋局的最后一環(huán)。
“好,好——”謝秀衣唇角帶笑,疲憊而又安然地閉上了眼睛,“君上,秀衣——幸不辱命!”
在將苦剎之地的門鑰轉(zhuǎn)移出去的瞬間,謝秀衣身上被停止的時間便再次開
始了流淌,從彌留之際,奔向死亡。
生命的最后一剎,回光返照一般,謝秀衣眼前忽而出現(xiàn)了年少時的宣白鳳fanqiang爬窗,姿態(tài)甚是粗俗不雅地朝她伸出手,頭發(fā)上還沾著草葉,咧嘴笑道,小軍師,你可愿隨我奔赴邊疆?
她那時是怎么回答的呢?那場邀約其實十分天真也十分可笑,錦衣玉食長大的世家之女根本沒必要回應(yīng)那喪家之犬般的皇儲。但鬼使神差之下,謝秀衣還是伸出手了。
說是自討苦吃,也不為過。
那年,兩個稚嫩的少女宛如囚徒敗犬般從帝京逃離,輕車簡從,遠赴邊塞。那一路車馬勞頓,秀衣還為此大病了一場。
浮薄如水的天光中,一身錦衣華服的少女低垂著頭顱。她唇角血跡未干,面上帶笑,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如露珠般轉(zhuǎn)瞬消散。
“公主,對不住。但這次,山路遙遠,秀衣便不跟您走啦。”
人要如何才能追趕上死亡?
千里疾行奔赴帝京的那一路上,宣平沙一直在想。
他緊拽韁繩的手因為過于用力而被勒出了道道紅痕,尚存三分青澀之意的眉眼落滿了寂寂的風(fēng)霜。這是宣平沙人生中第二次迎接長輩的離去,在明知她所有的籌謀與意圖之下,窮盡心術(shù)手段,也無法阻止那人騎乘著失控的戰(zhàn)車朝著那條與未來背道而馳的方向奔往。
大軍兵臨城下,先鋒軍吹響了進攻的號角,然而帝都守衛(wèi)的回應(yīng)并非刀槍劍戟而是城門大開與夾道相迎之時,宣平沙便明白自己終究是來遲了。
謝姨并非破罐破摔、一心自毀之人,所以她的“死亡”,也是這局棋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
“一來為我等鋪平前路,二來除盡京中魍魎,三來借天下大義,殺死將來必將動搖國之根基的‘權(quán)臣’卿相?!毙缴瞅T在高頭大馬上,遠眺那只在母親話語中出現(xiàn)過的“故土”,錦繡繁華的城市卻遠不如荒涼的邊塞來得令人心安,“但……僅此而已嗎?”
望著緩緩開啟的城門,宣平沙兀自喃喃。
“將軍,城內(nèi)打出了楚家軍的旗幟,我軍是否要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