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63節(jié)（第1頁）

《琉璃傳》的后半部分可謂是急轉(zhuǎn)直下，各種驚心動魄的打戲輔以陰謀詭計，看得人目不暇接。

兩個半大的孩子，想要在亂世中活下去注定是不容易的。青衣琉璃與花旦琉璃遭遇了人販，這一回，孩童的力量與智慧在絕對的權(quán)勢下脆弱得不堪一擊。琉璃落入了一個名為“紅樓”的魔窟，這個魔窟明面上經(jīng)營著接待達官貴人的青樓楚館，實際上私底下還干著諜報與血色的營生。

也就在這一段，青衣琉璃與花旦琉璃爆發(fā)了劇烈的爭執(zhí)。青衣琉璃執(zhí)意要帶花旦琉璃走，花旦琉璃卻不愿，這個任性而又嬌慣的少女早已受夠了朝不保夕、命如浮萍的生活。哪怕眼前鋪陳的是一條烈火烹油的血色花路，她也想要。她告訴青衣琉璃，她要成為花魁，成為人上人，她不愿再吃苦受累，不再想去追逐那渺茫而又遙遠的身世。她只要自己能過得好，旁地別的，她不在乎。

琉璃是一個讓人愛不起來的孩子。

難得的是，寫下這出戲劇的人也并沒有想要掩蓋以及美化琉璃形象的想法。他并沒有為琉璃的遭遇賦予任何的苦衷，就仿佛那些身不由己的苦難都是人生原有的因果。相反，他更多地描寫琉璃的自私任性、驕傲刻薄，她漂亮而又明媚，卻與“琉璃”之名如有天塹之隔。

勸不回一意孤行的花旦琉璃，青衣琉璃便轉(zhuǎn)頭去尋了紅樓的樓主，青衣接受了紅樓暗面的工作，而那看似光鮮亮麗實則暗藏刀光劍影的諜報工作則被花旦琉璃接手。戲臺上，眾人可以看見整個場景被劃分為鮮明的兩半，一邊是夜色暗沉、血光氤氳的浮屠煉獄；一邊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明媚花路。白天，花旦琉璃用美貌與才情周旋于權(quán)貴之間，夜晚，青衣琉璃的刀上便會滴落不知誰人的鮮血。

“她們”相依相伴，互相依存，卻又因為思想與欲求的不同而彼此厭憎。

“她們”的驕傲與固執(zhí)，也只對著自己唯一的半身。

這一段的戲曲并不以言語來進行講述，花旦與青衣同時選擇了舞蹈來詮釋自己的生命?；ǖ┝鹆氖请y度極高的水袖舞，水袖舞講究身韻合一，因為綾羅柔軟且長，揮出去便難以收回，想要令其吻合樂曲的節(jié)拍與調(diào)子，那必然需要有火候十足的功夫?；ǖ┎仍诰薮蟮幕ü纳希_踏著舞曲的節(jié)拍，“她”旋身起舞，時而翩然如橫江掠水的白鷺，時而如春風迎陽的飄絮?！八钡奈枳溯p盈，踏著鼓點的步子卻很有力量。

與鼓點的“咚”聲相互輝映的，是長劍出鞘時的鏗鏘之聲。

想要以肢體動作去“講”故事是很難的，因為并不是所有人都擁有欣賞舞蹈的眼界與心境。缺乏表現(xiàn)力的舞蹈便會淪為只有舞者自己才能懂的曲高和寡，更別提要從中表現(xiàn)出

深刻的內(nèi)涵和故事性。青衣選擇的是劍器舞，劍器舞是力與美的結(jié)合，介于舞與武之間。為了表演的觀賞性，長劍的柄處系了一段染血的白綢。舞劍打令并非易事，并不是劍術(shù)好就能跳劍器舞，同樣，不是跳舞跳得好就能行劍器。

劍乃利器，持劍便是為了傷人，傷人總不會顯得很美。但這一點，臺上的青衣卻做到了。

蔓延溢散的殺氣如穿堂而過的冷風，凍得四周圍聚過來的凡人禁不住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宋從心和梵緣淺這等修為的則是驚栗，都忍不住瞥了一眼雅間包廂內(nèi)搖曳不停的燭火。臺上舞劍之人進退回旋之間已經(jīng)令人捕捉不到劍勢，拂動的血綢與清影之間，耳畔能捕捉到的只有雷霆驚蟄之聲，眼前所見只有道道雪亮的白芒。外行人可能也就看個熱鬧，覺得這劍耍得挺好，但身為內(nèi)行人的宋從心，坐在包廂內(nèi)簡直滿頭冷汗。

戲臺上的燈光明滅不定，觀眾只以為今夜風大，但宋從心卻知道，那分明是臺上人隔著一層薄薄的紙，一次又一次地斬滅燈籠中的火光。

就好像調(diào)皮的孩童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花蕊一般，到底要多么柔軟多么細膩的劍氣，才能透過紙張將火焰切裂，卻又不讓它徹底地熄掉？

【宿主目睹明月樓柔技《朝露》、《歲夕》、《遲暮》、《若寄》，宿主心境提升，可領(lǐng)悟“紅塵”之真意。】

【宿主目睹明月樓劍法《枯槁》、《徘徊》、《斑駁》、《參商》，宿主心境提升，可領(lǐng)悟“癡絕”之真意?！?/p>

【宿主對軟兵器的感悟上升，對至柔之道的感悟上升?！?/p>

“不了不了！消受不起??！”宋從心忍不住在識海中尖叫。她一修行中正之道的道家弟子，沒事悟什么癡絕之道？

雖然被青衣的劍意驚動了一瞬，但很快，宋從心又沉浸在了這出別出心裁的戲曲中。

她修習劍道，也修習音律之道，雖然她所行之路與臺上人的路背道而馳，但正是因為她骨子里喜愛這種藝術(shù)，所以才能如此堅持。

鼓點越發(fā)急促，樂曲越發(fā)激昂。當琴弦緊繃到某個欲裂的臨界點時，青衣反手擲出了自己手中的長劍，花旦猛然折腰，甩出的水袖卷住了燈盞。

“砰”的一聲巨響，琉璃燈盞與長劍在場中相撞，激出大片的火花。

飛濺而出的燈油點燃了戲臺中央的布景，熊熊燃燒的大火中，青衣與花旦隔著咫尺之距，沉默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