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153節(jié)（第4頁）

明塵隨手?jǐn)S出那枚卷軸，卷軸卻沒有砸落在地，而是在半空中泛起層層漣漪，沒入那似遠(yuǎn)似近的宮殿里。

隨即，一些虛浮的墨字憑空浮現(xiàn)，密密麻麻，卻書盡了玄中此人的生平。須臾，“玄中”二字如同飄出水面的落葉般浮現(xiàn)在兩人的面前，這個道號的旁側(cè)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名字，有的已經(jīng)灰沉了下去，有的被橫來的一筆重重的劃去，還有的則仍安靜地躺在那里。玄中的記憶早已模糊，但目光梭巡之間，他也看見幾個眼熟的名字，若他沒有記錯的，那應(yīng)當(dāng)是與他同屆的無極道門的弟子……

驀然間，玄中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好不容易平復(fù)的心緒再次因?yàn)檫@種“可能”而顫抖。他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這太過荒謬了，明塵以為他是誰？他以為自己是神嗎？他以為自己能擔(dān)負(fù)起眾生嗎？他顫抖著，不愿承認(rèn)自己的人生只是一個笑話。

“無極道門弟子之名，皆銘記于此?！比欢?，明塵上仙平靜的話語，終究還是打破了他的癡心妄想，“玄中之名，我亦不曾忘記?！?/p>

輕描淡寫的話語，卻讓玄中委頓在地，難以復(fù)起。他抱頭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昏天黑地。

“銘記”——已經(jīng)與外道同化為一體的玄中自然明白這其中的深意。

“莫哭?！泵鲏m上仙并指在身前拂過，一支同樣虛幻剔透的毛筆便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這是你選擇的路?！?/p>

他如神祇般無心無情。

“過來，持筆?！?/p>

“將玄中之名，劃去?！?/p>

玄中對于正道修士的行事作風(fēng)向來都是嗤之以鼻的。

為何會有“寧可得罪君子，切勿得罪小人”這樣的俗語？因?yàn)榈米锞拥拇鷥r(jià)太小，擺在前面的誘惑太大。就算他壞事做盡、喪盡天良，但落在正道手中左不過就是一個魂飛魄散。修士只修今生不修來世，魂飛魄散對修士而言與凡人的死亡無異。玄中不畏懼死亡，施加在肉體之上的刑罰對已經(jīng)放棄人身的他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而唯一能對他造成威脅的搜魂之類的術(shù)法又都被正道列為不得已之下絕不可動用的禁術(shù)，所以玄中無畏無懼。

——直到明塵上仙將那只筆遞到他的面前，玄中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錯了。

戰(zhàn)無不勝的天劍，拂照凡塵的魁首，明塵“天道之下第一人”的敬稱并不僅僅只是依靠武斗而來的。

人神慈悲而又溫柔，明明是凌于云端的至高者，卻會在意人世是否昏暗，草木是否疼痛；人神也總是那么殘酷，他洞悉人心，曉覺世事，知道玄中不怕死不怕刑，尋常酷刑與拷問手段對他來說都不痛不癢。所以明塵放走了他，又找到了他。他碾碎他自負(fù)的傲慢，摧毀他僥幸的貪生，然后他現(xiàn)在站在這里，要玄中親自宣判自己的結(jié)局。

“不……”玄中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但他的雙腿突然像生根一般扎在原地。

人族從古至今上下求索，窮盡一切只為了解離“神秘”。但玄中忘記了人在探索深淵時邁出的每一步都要反復(fù)斟酌，因?yàn)楣獍低⒛Х鹨惑w，越是深入，便越是需要謹(jǐn)慎小心。隱秘就如同席卷海洋上空狂暴的龍卷，稍有不慎便會被卷進(jìn)其中，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結(jié)局。

玄中一直以為，自己即便接觸那些禁忌之物也依舊能留存理智是因?yàn)樽约荷窕陱?qiáng)大、本心堅(jiān)定。所以那找上他的人再三陳述，他也根本沒有將對方的“忠告”聽進(jìn)心里。

但眼下，明塵上仙撕毀了他的自以為是與洋洋得意，展露在他面前的真相殘酷無比——他之所以沒被風(fēng)暴卷進(jìn)海里并不是因?yàn)樗拘膱?jiān)定，而是有人如鎮(zhèn)天的支柱般將他的魂靈釘死在神舟的大地。只要他不背棄人族，不背棄自己，他曾經(jīng)恐懼焦慮的一切根本不會降臨！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玄中神情猙獰，他竭嘶底里地咆哮著，恨得牙根都咬出了血跡?！般懹洝蹦茏屗拇嬖诓槐煌馕锱で?，但卻無法阻止他涂抹自己的魂靈。玄中絕不接受自己落得這般田地都是因?yàn)樽宰髯允?，有一瞬間，前所未有的恨意涌上他的識海，他想大聲咒罵明塵上仙為什么不早點(diǎn)告訴他真相？！只是冷眼旁觀他在絕望恐懼中掙扎！但是當(dāng)他對上那雙無情無欲、漠然如天上飛雪般的眼睛，他又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僵直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