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靈希那番言論對于已經(jīng)將自己視作“拂雪道君奉劍者”的半夏而言,那可
不是一般的刺耳。
宋從心:“……”
宋從心萬萬沒想到,自己致力于洗刷原書的狗血。卻不料有朝一日,那拔掉的旗子都如同回旋鏢一樣地扎回到她的腦袋上。
師尊,咱們真是天選的師徒,命定的緣分。
“渴求上進,并非壞事?!?/p>
但霸凌同門、差別待遇卻是不可為之的,靈希的話語乍聽之下似乎是大言不慚,但她并非不敬尊長或是言語有過,因此不能算錯。想要成為掌教之徒并非可恥之事,就連宋從心自己也曾在天書面前規(guī)劃過自己未來的道路。
而反觀半夏,卻犯了濫用職權、煽風點火的過錯。掌權之人最忌諱的便是不論是非僅憑個人喜好行事,在剖離個人的恩怨后,這件事情的本質(zhì)是清晰可見的。同樣的,管事弟子想要討好“奉劍者候選之人”因此對不合理之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心態(tài)也不可取。
宋從心將除靈希以外的弟子們都敲打了一番,同時收回了半夏調(diào)度安排弟子日課俗務的權力。長老之所以賦予半夏調(diào)度之權,約莫便是想評估她的統(tǒng)籌能力。被宋從心親自收回這項權力,傳進長老們的耳中,半夏便多半已是無緣奉劍者之位了。
宋從心并沒有發(fā)怒,也沒有用太過嚴厲辛辣的話語去指責他們。然而無極道門首席的品行口碑是十年如一日的以身作則、奉公職守積累而成的,她根本不必說什么重話,幾名為討好半夏而刻意排擠靈希的外門弟子便已經(jīng)抬不起頭來,管事弟子更是滿臉悔色。
但真正讓人感到意外的卻是半夏,這個面對管事弟子的指責依舊伶牙俐齒、對著靈希更是言辭刁鉆的女弟子,在宋從心收回她的調(diào)度權力后卻是花容失色、面白如紙。她搖搖欲墜地站著,完全失去了一開始大方坦然的儀態(tài),一副仿佛天塌下來的樣子。
“在其位而司其職,自當防微杜漸,不可輕忽?!?/p>
哪怕半夏真的成為了宋從心的奉劍者,她也不應該在他人沒有犯錯的情況下以權謀私。宋從心看著已經(jīng)忍不住掉眼淚的半夏,突然便明白了為何師尊會將自己變成無情無欲的神像了。
僅僅只是一個奉劍者候選之位都能在宗門內(nèi)掀起暗潮洶涌,身居高位者若不謹言慎行,實在殆害無窮。
就在這時,廳堂外傳來了小心翼翼的叩門聲,應當是前去通知膳房師傅的管事弟子回來了。宋從心感受到室內(nèi)已經(jīng)幾近凝固的窒息氛圍,覺得自己繼續(xù)待在這里只會給人徒添壓力,所幸便起身道:“師兄,我想順路去食齋中試一下師傅們的手藝,師兄可要一起?”
“無妨?!闭啃ы⑿?,手中捧著茶盞,“我在此稍坐片刻即可,拂雪自去,無需掛懷?!?/p>
宋從心微微頷首,轉身便要離去。就在她即將跨過門檻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半夏卻突然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臉,轉頭大聲道:“首席!我若是改了,日后還能成為你的奉劍者嗎?”
所有人都被半夏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就在所有人在心里哀嘆“吾命休矣”之時,那即將離去的人卻忽而側首,銀白的雪發(fā)好似在天光下劃開一道光弧:“事在人為,若能知錯則改,亦是大善?!?/p>
說完,她便徑自離去了,徒留半夏捏著衣袖、紅著眼眶站在原地,眸光癡然,半晌都收不回來。
湛玄搖頭失笑,他放下茶盞。不輕不重的一聲響,卻讓站在一旁的管事弟子心頭一跳。
“拂雪總是很溫柔,但本座不希望這成為他人得寸進尺的借口?!闭啃鹕恚撌侄?,他一身玄衣寂然如藹藹夜色,面上的平和溫柔卻比拂雪的冰冷淡漠更令人心中驚懼,“本是想讓爾等吃個教訓的,但既然拂雪相信你們能改,那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