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67節(jié)（第2頁）

這一句，靈希沒有接話，所幸老者也并不在意。她步履蹣跚地帶著靈希進了村莊，推開院子的籬笆，進了一間破舊的茅草房。

靈希跟在老者身后也進了屋子，這間鄉(xiāng)村最簡陋的茅草房中拾掇得很干凈，房間內(nèi)只有稻草鋪成的床與兩把椅子。房間正中央是一個隔開的篝火堆，頂上吊著一個火爐，里面咕嘟嘟地煮著灰黑色的米漿糊糊。

“隨便坐?！崩险哒泻綮`希，進了僅用一張草席隔開的內(nèi)間，顫巍巍地彎腰從草編的箱子中取了什么。不一會兒，老者便樂呵呵地捧著一個裝著熱水的搪瓷小碗，將這個對村民來說可能是相當寶貴的水碗放在了靈希面前的小桌上：“來，家里沒什么好東西，喝口熱水?！?/p>

靈?？粗侨绷艘粋€小口的搪瓷碗，也沒有拒絕。她捧著搪瓷碗輕輕晃動，看著升騰而起的水霧：“老人家，為什么村民們要把好好的麥子都翻進地里呢？”

老者仍舊是那張樂呵呵的笑臉：“因為不能吃啊。那麰啊，吃了心里燒得慌，然后人就會發(fā)瘟的。但是麥子種了，官老爺便要來納糧，要凡糧，不要仙糧。交不起糧便要搶，那還不如說田里荒了，種不出糧食來。入冬前去山里走幾遭，掘點草根樹皮觀音土，興許還能活些人下來?！?/p>

“……仙糧？”靈希將搪瓷碗抵在唇上，喃喃?！?/p>

是啊，仙糧啊?！袄先诵v不變，那慈祥的笑容宛如一張僵硬的面具般砌死在她的臉上，“哎喲，瞧我這話說的。仙家的糧食怎么會不好？只是我們凡人承受不起這么濃厚的仙家氣運罷了。吃不得，吃不得哦。”說著，還微微用力地在自己的臉上扇了幾下。

靈希看著這個笑著扇自己嘴巴子的老者，空氣凝滯得令人幾近窒息，可她持著茶碗的手仍舊穩(wěn)穩(wěn)當當。

……

“大夏的潰毀，源于糧災(zāi)。”

老饕看著荒廢的田地，彎腰從泥淖中拔出幾根還未完全腐爛的小麥：“你們看，分蘗多、掛穗足，這種不挑地的麥子即便是荒廢的土地也能存活下來，產(chǎn)量與口感都要遠勝于如今凡塵的糧種。這是天載子午一十一年仙門贈予凡塵的良種，但夏國的糧種被人動了手腳。”

和老饕一同在北荒山地界展開調(diào)查的弟子聽罷，心里咯噔一下：“凡人吃了會怎樣？”

“這些糧種浸潤了魔氣。凡人若是吃了，輕則迷神失心，重則神智全無，后果不堪設(shè)想?！崩削颐嫔y看地閉上了眼睛，他攥著麥苗的手止不住的顫動，“回想一下，仙門將良種給予凡塵皇室，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百姓播種了仙家的良種，卻種不出可以果腹的食糧。沒有糧食，民不聊生，為了將國家內(nèi)部的危機與風(fēng)險轉(zhuǎn)移，當權(quán)者會怎么做？”

旁聽的弟子聞言，心頓時涼了一般：“……靠搶。”

“不錯，靠搶。”老饕神情痛苦地蹲在地上，雙手抱住頭顱，“發(fā)動戰(zhàn)爭，掠奪他國的食糧，讓別國的百姓餓死，這是夏國唯一的解決方法。同時，戰(zhàn)爭還能消耗掉部分人口，減少糧食的損耗，貴族也能侵占更多的良田，增大自己的家業(yè)?！?/p>

參與外門大比的弟子嘩然一片，其中更有人接受不了這滔天的惡意，發(fā)出了憤怒的吼叫。他們幾乎是怒目圓睜，字字泣血道：“為什么？！以魔氣侵染良種禍害人間，這已經(jīng)違反了仙凡條例！他們難道不害怕天道清算的嗎？！”

這句詰問一出，眾弟子便見老饕慘然一笑。

“可他們沒有給百姓良種啊，在發(fā)現(xiàn)良種‘不慎被污染’后，他們已經(jīng)嚴令禁止百姓耕種了。”

“這良種……難道不是心系子民的左丞相偷盜后，散于民間的嗎？”

咸臨國，銅鎖關(guān)，立庸城。

謝豫在妻妾的侍奉下清洗了臉面與身體，挽發(fā)束冠，從柜櫥中選出最素凈端莊的服飾。打理好自己的一切后，謝豫看著銅鏡中俊雅端方的人影，頷首露出滿意之色。他想，這不見天日的苦日子總算要到頭了，他都快不記得自己謝家公子原有的排場與樣子了。

“郎君是要去見文常侯嗎？”妻妾神情憂慮道。

“當然，這件事總要說服郡侯的。”若換在往常，謝豫定然是要與妻妾溫存一番，但眼下即將去見那位即便與家族割裂也依舊能一手遮天的族姐，謝豫可不想因為沾上女人的脂粉味而給對方留下輕浮的印象，“郡侯溫柔雅達，仁義愛民，她一定會理解我的苦衷的?！?/p>

垂著頭為謝豫整理衣擺的妻妾聽了這話，頓時輕咬唇瓣露出幾分掙扎之色。但看著意氣風(fēng)發(fā)的郎君，她最終還是低下頭，沒有多說什么。

謝豫離開了城主府，驅(qū)使馬車朝著城外的大營而去，一路上他都在腹中打著一會兒要說的草稿，想到動情之處便覺得百感交集。雖然如今咸臨與大夏仍在休戰(zhàn)，但也不過是從攻城轉(zhuǎn)為圍城罷了。立庸城居于天然險要之地，臨江橫亙城前，這座設(shè)有古炮與馬蹄形南北城防堡壘的軸心式城市是咸臨邊境最后的防線。上一代宣明王不惜耗費十數(shù)年的光陰打造了這座“咸臨第一關(guān)”，因城市形似銅鎖，故名“銅鎖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