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150節(jié)（第2頁）

宋從心偏頭看向明塵上仙，明塵上仙卻微微頷首，道：“確有此事，當(dāng)時為師已有收徒之意，但她劍法實在拙劣，故而在大比前指點一二?！?/p>

“為何在夜間？”

“她白日要上日課，不過并未徹夜不歸，只有一個時辰。通常是晚膳后、宵禁前，若拙和物生都在?！?/p>

那沒事了。宋從心面無表情地扭回頭，嚇?biāo)浪?，她還以為男女主角這就看對眼了。宵禁前外出都是被允許的，她自己就沒少在晚上去找?guī)熥鸷炔瑁谶@點上，行事端方的明塵上仙自有分寸。但這件事好巧不巧，跟靈希先前三年夜間外出恰好對上了。

婓語寧可發(fā)下道心毒誓也要站出來指責(zé)靈希的原因恐怕也是這個。婓語本就因為泯然于眾而心態(tài)失衡，而跟她同吃同住、從不顯山露水的靈希卻突然在這次外門大比上平步青云、拜入掌教門下，她卻未能進(jìn)階、止步于外門。這時候若有人從中挑撥，婓語認(rèn)定靈希用了見不得光的手段才拜入內(nèi)門的也不是無法理解。但自家人知自家事，靈希那三年夜間外出究竟做了什么，宋從心不知道，但肯定跟自家?guī)熥饹]關(guān)系就是了。

因為那三年里……師尊的寢居時常燈火通明，正道魁首大半夜不睡就在那伏案畫小人圖呢。

宋從心不止一次從苦剎或清漢那邊修學(xué)回來，看見師尊還不休憩時當(dāng)場露出“孫女發(fā)現(xiàn)家中千歲老人躲在被窩里熬夜打電動”的表情。雖然苦于“閉關(guān)”不能去見師尊，但宋從心沒少寫信告誡師尊愛好要適度與克制，反正不要讓她看見他大半夜還亮著燈。明塵上仙的回復(fù)是厚厚一沓小人圖以及一個“好”字，后來燈是沒亮了，但小人圖的數(shù)量不減反增——看來千歲老人是無師自通了現(xiàn)代人“熬夜要關(guān)大燈避免父母偷看門縫”的技能，但這并不妨礙五感敏銳的半步真仙摸黑作畫。

因為這個原因，宋從心那三年里總是格外關(guān)注明塵上仙的動向，若有人頻繁在夜間出入太初山，以她的神識也不至于一無所知。

但僅僅只是婓語所說的那些，便已經(jīng)足夠讓人浮想聯(lián)翩了。

玄中道人很聰明的一點，就是沒選擇直接攻殲明塵上仙。正道魁首的名望與口碑不是如此輕易便能撼動的，所以他選擇了身為弱者的靈希作為突破口。這是在逼明塵上仙做出選擇，究竟是明哲保身維護(hù)正道魁首的顏面，還是保護(hù)自己的弟子承擔(dān)下非議與風(fēng)險？

動搖不了立于云端的人神，但要給一個在上清界毫無名氣的小輩潑臟水難道還不簡單？正道魁首清白無暇，但其弟子卻未必。而在明白弟子懷有異心的情況下仍將其留在身邊，這難道不是生了旁地心思？再說了，明塵上仙接連收了兩名女弟子，小弟子對師父懷有不正之心，大弟子難道還能獨善其身？

就算明塵上仙不在乎自己與宗門的名聲，但拂雪道君呢？你明塵即便是石作的神像，對拂雪也總該有幾分舔犢之情吧？

舍棄小弟子一個，卻能保全自己、宗門與拂雪的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只不過對明塵上仙而言，這種抉擇無異于是道心的磨損吧？

幕后之人是這么想的，可惜那人熟知人心，卻不熟悉明塵。

《傾戀》書中，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有走下神壇、甚至遠(yuǎn)不如如今的明塵上仙這般有人情味的人神根本就不屑于解釋。他只對自己做過的事情開口，其他的流言蜚語都不過是他踏過無盡長路時稍稍揚起的浮塵。他是這樣的，他希望他的弟子也是這樣的，沒有做過的事，何必與外人白費口舌？

所以明塵上仙根本沒有解釋，比起外人潑來的臟水，他更在意靈希是否失控，是否犯戒，是否濫殺無辜。這是他身為師長的責(zé)任，他拯救她、引導(dǎo)她，同時也提防她、桎梏她。書中的明塵如同一柄高懸天際、無情無欲的天劍，一旦靈希行差踏錯，他便會自蒼穹斬下。

而在一本以情愛為主的話本小說里，世人千夫所指又哪有男主的漠不關(guān)心更讓人心如刀割？更何況，靈希還問心有愧。

好虐，太虐了。站在靈希的角度來觀看整個事件，簡直是萬念俱灰。而現(xiàn)在，宋從心竟也成了那衡量“仁義道德”的天秤上的砝碼。

婓語大概還想說些什么，但這時，執(zhí)法長老與佐世長老幾人已經(jīng)到了。面容嚴(yán)肅的執(zhí)法長老一聲令下，所有人便被恭恭敬敬地請到了大禮堂內(nèi)，這里原是用來舉辦拂雪道君的祭天儀式的場所，現(xiàn)在卻變成了臨時的執(zhí)法堂。目睹此事的來賓太多了，想要徹底封鎖消息已是不可能了。執(zhí)法長老思慮再三，最終如玄中道人所愿，這場本該是無極道門與天心派的私人糾葛變成了公開審案，一切呈堂供詞都會被案宗與留影石記載，并且永久封存在執(zhí)法堂中。

唯一讓宋從心感到安慰的，是傷重的靈希至少接受了鶴吟的治療，而不是像犯人一樣被押解在地上。

大概是有幾名長老同時坐鎮(zhèn)，婓語覺得拂雪道君不可能大庭廣眾之下便殺了她，她話語平靜了許多。婓語披露了更多細(xì)節(jié)，甚至還取出了留影石，她宣稱她曾聽過靈希于夜間夢囈，又曾見她在屋中與誰交談，言辭間態(tài)度親昵，口稱“師父”……婓語說這些時，獬豸印都沒有反應(yīng)，證明至少在她的認(rèn)知里，這并不是謊話。

但獬豸印也可能會誤導(dǎo)眾人的視聽，因為此印只能鑒別論述者是否撒謊，卻無法驗證話語背后埋藏的真相。

幕后之人較為高明的一點，便是所有的證詞都是“真話”。

“我想詢問掌教，您德高望重、虛懷若谷，我當(dāng)然相信這位弟子所言與您無關(guān)，但您將一個心術(shù)不正又有妖魔血脈在身的異族收為弟子，究竟意欲何為？”玄中道人厭惡地看了一眼靈希，但上清界都知道這位道人嫉惡如仇、視所有異族為敵人，因此他這般態(tài)度也不算奇怪，“諸位今日也看到了，這妖魔之子心性殘暴，根本沒有教化的可能。她隨時都可能失控發(fā)狂、暴起傷人！今時今日還是我等湊巧發(fā)現(xiàn)的，但以往誰知道這孽障還殘害過多少無辜？！孽物不除，世道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