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則,你要帶我去哪兒?”眼見著拉則不管不顧地朝著鐵索橋跑去,在她毫無顧忌地用被凍得通紅的手指去觸碰冬日的鐵索之時,宋從心伸手將這瘦小的孩子抱了起來,“阿金……寨民們?yōu)槭裁磿磉@里?”
“因為,壽命,到了?!崩瓌t坐在宋從心的手臂上,雙手下意識地環(huán)住了宋從心的脖頸,“神,收回,恩賜?!?/p>
宋從心在電光火石間想到了那些在黑夜中蠕動的百足,不由得面色微變:“被收回恩賜的人會死嗎?”
“死?唔……不會?!崩瓌t思索道,“他們,還活著。一直,活著?!?/p>
宋從心不明白拉則的意思,拉則不僅有言語交流障礙,并且還極度缺乏正常人該有的生活常識。她就像是被野獸養(yǎng)大的狼孩兒,只有求生的本能與個人的愛憎,人類社會的道德倫常于她而言都是陌生且無用的虛無之物。
但事到如今,原路折返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了。宋從心看著遠(yuǎn)處巍峨宏偉的宮殿,不知是不是因為拉則在身邊的緣故,她感覺自己似乎沒有那么畏懼了。宋從心踏上了鐵索橋,示意拉則到自己背上去,女孩肢體靈活柔韌,輕而易舉地便翻到了宋從心的背上,抱住了她的脖子。這下子,宋從心終于可以空出一只手來拿自己的武器了。
山的那邊會有什么?背著女孩的宋從心踏過鐵索,步履輕盈如凌于云間的白鶴。
她穿過縹緲的云海,人也好似在逐步遠(yuǎn)離世俗。她似一只輕盈的鳥兒,飛往她的山,飛向慈母溫柔的懷中。
雪,下得有些大了,在地上厚厚地積了一層。十座鐵索橋最邊緣的一座旁聳立著一座被雪掩埋的石碑,并沒有被步履匆匆的過客注目。直到一陣山風(fēng)拂去那巖上的碎雪,被時光研磨得粗糲模糊的石碑才顯現(xiàn)出古老神詭的文字。
[舍身崖。無回路]
——舍身布施之
崖,有去無回之路。
……
另一邊廂。
宋從心沒有按時歸來,
“既然如此渴求長生,那一定相當(dāng)怕死吧?”
楚夭將那一團(tuán)咆哮嘶吼著的血肉踩在腳底下,手中的小刀靈活無比地轉(zhuǎn)動著,三下五除二便順著紋理將肌腱解離割裂。黏膩的血肉發(fā)出咕唧咕唧的噪音,期間還夾雜著銳物刮擦石面時刺耳的嘶聲,在黑夜中顯得無比的陰森詭譎。
“還真的只是一團(tuán)肉?!蹦橆a上被滋了一絲血的楚夭詫異道,“沒有心肝肺,也沒有腦子。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些夜晚中肆虐的百足,都是蟄神的眷屬。”蘭因抱著刀,抬頭朝著塔頂望去,“那些被它們寄生的人會被百足分泌出來的一種粘液逐漸改造,他們的血肉會維持一種活性,身體也會一直處于巔峰期而不衰落。但長期以往,他們的臟腑與腦囊會逐步溶解,變成這般模樣?!?/p>
“烏巴拉寨的寨民都是這樣嗎?”楚夭拋下那團(tuán)已經(jīng)不再蠕動的血肉,隨手丟出一張火符將其焚化成渣。
“寨民還處于被寄生的初階,除了不正常的活性以外,他們姑且還能被稱之為‘人’。”蘭因轉(zhuǎn)身,看著寺院中岔分的圓形拱門,“寺院里總歸會有還能保持理智的祭司,你左我右,殺穿后再來匯合,如何?”
“甚好。”楚夭拋了拋手中的匕首,“神子呢?他們的神子也是這種怪物嗎?”
“不是。神子江央是當(dāng)年追隨雪山神女主祭的后嗣血脈,邪祟魔物無法在他體內(nèi)寄生。”蘭因道,“他不過是一具被擺放在明面上的傀儡罷了,烏巴拉寨變成這般模樣,背后必定另有禍?zhǔn)??!?/p>
“你知道得不少?!?/p>
“我也是剛剛知道?!?/p>
“你最好是?!背擦昧肆醚燮?,似笑非笑的眼中藏著一絲毒辣,“圖南沒事是最好的,她若是出了事,這里沒人能逃得掉。”
楚夭說完,轉(zhuǎn)身便朝著左邊的拱門走去,蘭因看著她的背影,也一言不發(fā)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這三人組成的聯(lián)盟本就脆弱得不堪一擊,三人間彼此都懷揣著
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今作為樞紐的圖南不在,這個聯(lián)盟便也立刻分崩離析了。
沒過一會兒,寺院的里間便傳來了相似的嘶吼與凄厲的尖嘯。
……
天蒼山,長樂神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