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緘物便可攪得天下大亂,而東海此地竟足足有三件緘物。
宋從心淡淡道:“你跟我說得這般詳盡,是想讓我替你取來?”
“是。我們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奔Ъ韧粗炷簧戏降臒晒?,道,“修士日行千里,眼下也只有你能在期限內(nèi)往返?!彼f著,探手入懷,取出一塊做工精細的銀質(zhì)銘牌丟給了宋從心,只見上書“日照重溟御四方以正天綱”,雖然看不明白上方的字意,但顯然其背后代表的意義非凡。
“這是城主令,可以打開城主寶庫?!奔Ъ韧麃G出與傳國玉璽等同的天子令,神情卻只是尋常,“雖然它在我手里形同虛設,但事權(quán)從急,若是有人阻你,打就是了。實在不行,呂叔的令牌你也拿去。你知道的,姬家內(nèi)部有叛徒,此行隊伍中的人員也不見得完全干凈?!?/p>
隨著血脈逐漸覺醒,姬既望身上的稚嫩與青澀也飛快地褪去,流露出幾分穩(wěn)陳之意。
“另外,這位——”姬既望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梵緣淺,道,“可能要勞煩您將探索隊的成員帶走了,接下來的事,恐怕不是凡人插手得來的?!?/p>
梵緣淺面上掠過一分訝色,隨即,看了宋從心一眼。
宋從心沉默,她和姬既望對視,少年的神情認真而又誠懇,當他以這樣的眼神看著一個人時,天底下簡直沒有人能拒絕他的請求。
“我知道了。”宋從心看向遠處扎營的海民們,“我便與她一道吧,飛行法器應當能突破重水,不必原路回返?!?/p>
“甚好,我和呂叔便在這里等你們?!?/p>
時間不等人,宋從心多長了一個心眼問了呂赴壑一聲,得到了呂赴壑相同的回答。部分海民的確已經(jīng)難以為繼,對于撤退之事也沒有太過反對,楊燦、周強和東余立等人意識還算清醒,對重溟城多有憂慮。但在呂赴壑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什么之后,他們也同意回返。
宋從心身為明塵上仙的親傳弟子,別人有的,明塵上仙自然不會讓她缺。她擁有兩件飛行法器,一件是明塵上仙予她自用的,名為“丹心一葉”,其外形是一座清幽雅致、形如柳葉云舟。另一件可以載多人的飛行法器則是持劍長老作為見面禮相贈的,名為“十二重樓”,非常符合純鈞上仙的喜好,夠大、夠氣派、夠結(jié)實,花里胡哨的功能也多。平日里宋從心自己是不會用的,除非跟同門一起外出。
此時用十二重樓來承載探索隊的成員,倒也正好。
臨行前,宋從心與姬既望告別。這位鮮少有表情的少城主定定地看著她,不知為何忽而一笑,這一笑便仿若皎月生輝,明珠有光。
“宋從心,與你相識,真是恍若大夢一場?!?/p>
……
“……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會撒謊?!眳胃佰终驹诩Ъ韧纳砗?,姬既望看著遠去的樓船,呂赴壑則看著仰著頭的他。
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不知何時,一夜間便長大了。
“本來不會的,但在夢里推衍過幾次、十幾次、無,便知道要怎么說了?!奔Ъ韧戳艘粫?,回過身,邁開步子道,“走吧,呂叔?!?/p>
呂赴壑嘆了一口氣,滄桑道:“拂雪仙長一片赤忱,她發(fā)現(xiàn)你騙了她,日后怕是會耿耿于懷的。”
若是宋從心早生十幾年,那她一定會知道,重溟城主姬重瀾的武器便是一刀一扇。這二者的確是氐人國的圣物,但后來卻被姬重瀾煉作了本命法器。既然是本命法器,姬重瀾奔赴深海時又怎么可能不帶上它們?
姬既望伸手捂嘴,張口一吐,一顆滾圓滾圓、顏色稠艷如東方曉霞的金珠便被他吐了出來。這便是“龍神目”,傳說氐人國的王以黑刀斬殺東海惡龍之后,取其額心神目平定四??駷?。唯有“龍神目”乃此珠之原名,“月幽微”與“朝潮暮汐”皆是姬重瀾煉化本命法器后取的名字。幼時姬既望因血脈返祖而
神魂不穩(wěn),此珠便被姬重瀾取來,予他吞入丹田蘊養(yǎng)神魂、滋補血脈,如是經(jīng)年,不曾離身。
宋從心同樣也不知道,氐人王族血脈覺醒便可洞悉“織夢”之能。尋常氐人只能織就鮫紗,氐人王族卻能織就那些無形無相之物。
在此世,太陰星君不僅與潮漲潮落有所牽系,同時它還是一切靈性的歸宿與指引。因此,大部分修行卜筮之道的人都須接觸星月之力,一切預知也必須遵循月相的演變。氐人曾經(jīng)的每一代巫都出自王族,他們天生便有織夢之能,同時也能在夢中推衍預知自己與家國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