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發(fā)現(xiàn)了一個《傾戀》中不曾點明的秘密,宋從心心中多少有些難言的惻惻。靈希看起來也不過才十八九歲,放在前世也不過是還在上高中的孩子,但這么小年紀的孩子在這個世道之上卻已經(jīng)飽嘗了人間的疾苦,而往后等待她的也不是苦盡甘來、柳暗花明,而是更為殘酷黑暗的現(xiàn)實。
如今,宋從心完全能理解明塵上仙收靈希為徒的初衷了。雖然其中或許還有一些別的原因,但靈希身負如此奇異的血脈,卻還艱難地維持著岌岌可危的人性與理智。若是對靈希置之不理,她很可能便會徹底倒向黑暗的一方,成為史無前例的災厄。但若要將她放在身邊,普天之下,除正道魁首以外,又有誰能有這等的魄力以及膽識?
而對于明塵上仙來說,即便靈希是三族混血,背后更是承載著滔天的陰謀,但只要她還愿意向光明伸手,明塵上仙便絕不會見死不救。
宋從心心中悵惘,對《傾戀》中記載的故事更是痛心疾首。她心里存了事,便準備向師尊告辭,回去再翻一遍原書的同時也盡量備戰(zhàn)明日的考驗,卻不想她才剛站起身,突然便感到袖口一緊。她回頭,卻看見靈希略微有些發(fā)怔地望著她,似乎是無意識地拽住了她的袖子,回過神來后又立即松開了手。
“抱歉,我——”靈希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但很快她又緘口不語。
宋從心突然間便明白了為何靈希在宗門內(nèi)的風評如此微妙了,若說明塵上仙寡言少語是因為壽數(shù)過于久長、鮮少與人來往,那靈希的沉默孤僻恐怕是源于她過往的遭遇。
擁有那樣一雙能見神詭之物的眼睛,又難以區(qū)分虛實與真假,靈希以前必然經(jīng)歷過百口莫辯的灰心。這些遭遇一樁樁一件件地累積下來,便導致了她如今這般被評價為“孤僻乖張”的性情——獨自行動,拒絕合作,引發(fā)誤會后也鮮少解釋,一副任人誤解的樣子。
宋從心沉默,在靈希收回手后,她突然轉身望向明塵上仙:“近日諸事需向師尊討教。師尊若是不介,拂雪想在文光院中小住一段日子?!?/p>
“好?!泵鲏m上仙應道,“需要什么,我讓若拙替你準備?!?/p>
宋從心的道場距離明塵上仙的道場也就一座山距離,對于已經(jīng)能撕裂空間隨意穿梭的大能修士而言,這點距離跟鄰里也沒多大區(qū)別。
宋從心其實不算清閑,她還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理,但對于無極道門的同門,她永遠都愿意撥出時間。既然要在文光院中小住,宋從心自然不能繼續(xù)像在自己道場中那樣隨意,日常生活基本都靠傀儡人偶湊活了事。因此,再三斟酌過后,宋從心托付納蘭清辭為自己選幾名外門弟子打理日常事務。
擇選奉劍者之事拖到現(xiàn)在都還沒個影子,好在宗門也體諒宋從心風里來雨里去實在無心掛念這點小事。聽聞宋從心此次有心在宗門常駐,管事長老們立刻便將早已選定好的奉劍者候補名單呈遞上案桌。納蘭清辭從中擇撿了一番后,選出了兩名風評最好、待人接物都很穩(wěn)妥出挑的弟子作為考察對象。
一目國的探子胥千星恰好便被選中。他立刻便意識到,機會來了。
在文光院內(nèi)小住是臨時做出的決定,宋從心之后又往前殿跑了一趟,和佐世長老交接事務后順手帶走需要處理的案宗。
宋從心此次歸宗,身份正式從“內(nèi)門首席”晉升為“代掌門”。她不僅從佐世長老手中接手過更多的事務,同時她也從明塵上仙的手中得到了暗門完整的調(diào)度權利。不僅是宋從心,內(nèi)門長老們也已經(jīng)開始培養(yǎng)自己的弟子并將權利下放。若是不出意外,到了宋從心這一代,湛玄會晉升為持劍長老,梁修接手佐世的義務,納蘭清辭晉升儀典長老,令滄海則可能會接手司書長老的義務。無極道門的高位向來是能者居之而非同脈傳承,托宋從心的福,這些年內(nèi)門的競爭堪稱水深火熱。
應如是目前在潛心苦修,待他突破金丹期后,便要接手分宗的掌門之位了。修士壽元漫長,修行便也難免怠惰,美其名曰水到渠成、欲速不達。但上清界出了一個拂雪道君之后,年輕一輩唯恐被甩下太遠,老一輩則憂心前浪會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再加上白玉京橫空出世,如今的修真界修為水準可謂是突飛猛進。
宋從心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讓全天下人做五三的初心,每每想起,她甚感欣慰。
佐世長老告訴宋從心,宗門先前在為她和湛玄二人準備元嬰大典,誰知她去了一趟雪山便突破了分神,典禮的規(guī)格儀式又要往上提一提了。
“一眨眼,你我都要以道友相稱了?!弊羰篱L老看著眼前今夕非昨的少女,恍惚間還能憶起十多年前在外門大比上被眾弟子推至首位的孩子。明明不過是一段對修士而言不算漫長的歲月,但不知為何,佐世長老卻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品嘗到了一種近乎殘酷的易變。
“師叔說笑了,拂雪也已經(jīng)走過凡人的一生了?!彼螐男膿u了搖頭。這世道的凡
人平均歲數(shù)也就二十來歲,她確實已經(jīng)走過凡人的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