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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207節(jié)(第1頁)

梵緣淺回過神來,她心神恍惚,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浸在水中的泡影。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的手里并沒有一小把黃豆,有的只有一張寫滿陰祟惡咒的符紙。這張不知鎮(zhèn)壓了何物的符紙被人粗暴的揭下,僅剩半張殘符如同活物般在她指間掙扎。梵緣淺手指輕輕一捻,那符紙便無風(fēng)自燃。隨著一聲凄厲的尖嘯煙消云散。

梵緣淺站在血池旁,身上的袈裟被鮮血垢染。而她身后,干涸的溝渠裸露出大片的白骨,匯聚陰煞之氣的血水已被盡數(shù)吸干。

梵緣淺回頭,環(huán)顧四周。那些貼滿石壁的符箓已被盡數(shù)摧毀,地上鋪滿了符紙燃燒后的飛灰。血池上空縈繞不散的陰煞消失無蹤,池子里的白骨也少了幾分詭譎的凄冷。窯洞里空蕩蕩的,好似經(jīng)歷過一輪法事與超度。

她在無意間放出了鬼物嗎?梵緣淺有些憂慮地看著自己的手。

不等梵緣淺理清楚頭緒,忽而間,地宮再次顫動。巨大的動靜讓松垮的土石窸窣滾落,斷裂的鐘乳石砸出砰砰的碎響。

想到突然離去的血煞魔尊與董桀長老,梵緣淺猜測浮屠獄中出了事。而能在這等關(guān)頭讓他們轉(zhuǎn)身離去的,除師哥以外不作

梵覺深遇見那個孩子時,正逢人間梅雨季。

彼時,他學(xué)有所成,被允許下山歷練。佛門佛子在進(jìn)入千林佛塔前都須得往人世走一遭,完成自己的朝圣之旅。梵覺深自幼拜入佛門,俗緣已斷,本不該受塵世牽扯。但臨行前,主持給了他一塊玉牌,上書一個“天拾壹”的編號。

“在你拜入山門前,有一個女人連夜登上山門,將此物遞交給了俺。她囑托俺,過不久會有一個孩童上山求佛。望俺憐憫,能收留那孩子在院里作一沙彌。門內(nèi)的比丘欲留她,她卻說自己還有俗事未了。她留下這個牌子,說孩子將來若是成才,

便將此物交托于他;若他一輩子不成才,便將此物敲碎掩埋。“梵覺深年紀(jì)輕輕便證得自覺階,自然算不上“不成才”,主持遵照女子的囑托,將玉佩交還給他,“是否要查探玉牌中的舊事,一切都在于你。”

凈初主持寬大粗糙的手盤著他光禿禿的顱頂,有些莫名的癢意:“無論如何,菩提林蔭之下,皆有你的一席之地?!?/p>

凈初主持是個粗人,平日里穩(wěn)得如同老鐘坐定,對弟子也難得溫情。梵覺深被盤得有些難為情,畢竟當(dāng)年他也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而已。他從師父手中接過玉牌,與禪心院內(nèi)的大小和尚作別。下山的那一路上,光是甩掉腿上、背上、頭上的小沙彌都花費(fèi)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把圓頭圓腦的師弟師妹扒拉下來,日頭都已斜斜向西。

梵覺深對“母親”有一些印象,自他知事開始,他便一直隨那女人顛沛流離。在梵覺深的記憶中,那個女人是被坎坷與苦難摧毀了心智的苦命人。她患有癔癥,心智不寧,時常自言自語。清醒時,她會對孩子露出慈母的一面,會摸著他的臉溫柔地喚他小名;失常時,她又會對孩子非打即罵,狂躁的言行伴隨著崩潰的哭啼。梵覺深不止一次被女人拋棄,但當(dāng)她恢復(fù)神智時,她又會急匆匆地跑回來抱著他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也好在她總是將他拋在無人之地,否則哪怕她回頭來尋,大概也只能找到火堆旁的白骨一具。

梵覺深并不怪她,這片天地的熔爐要摧毀一個人實(shí)在太過容易。哪怕哪一天真的被女人拋下,他也只得認(rèn)命。

然而,當(dāng)那一天真的到來之時,梵覺深迷茫之余又有幾分苦澀的不甘心。女人把他拋在一處還算平和的村鎮(zhèn)里,形影又一次消失在夜色里。梵覺深數(shù)著數(shù),以往女人在天色大亮?xí)r便會回來尋他。但那一日直到日上三竿,他都再未見到她的身影。

梵覺深等了三日,這才徹底死了心。在無比漫長的折磨后,女人終于選擇放棄了這個拖油瓶。無助徘徊時,他聽村民們說越過山后便是禪宗的塔林。佛陀慈悲,對鎮(zhèn)民們多有照拂,邪魔外道也不敢在佛門附近造次,這才讓鎮(zhèn)民們在亂世中過上了相對安寧的好日子。他心想,既然如此,慈悲的佛陀能否予他一線生機(jī)?

憑借著一口堵在心頭的郁氣,年僅七八歲的梵覺深帶著所剩無幾的干糧翻山越嶺。他登上了禪心院的山門,餓倒在佛門前,醒來時便躺在沙彌院的軟鋪里。院內(nèi)的比丘說他是被凈初主持發(fā)現(xiàn)并抱回來的。雖不知他的過去,但若他在紅塵中無有歸宿,不妨便留下在佛前作添香的小沙彌。

無處可去的梵覺深自是一口答應(yīng)。

禪心院內(nèi)的生活十分平靜,外界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吹不進(jìn)被菩提樹庇佑的林蔭。隨著時日漸長,記憶中母親的身影也隨著流水年華逐漸淡去。她是美是丑,是年輕亦或老邁?梵覺深都已記不清了。他本以為自己對她無恨,便也不會在意。卻不想觸碰到那枚玉牌與玉牌背后的往事時,他還是會感到一絲隱秘的痛苦的。

若是心有牽掛,便是俗緣未了,他自當(dāng)往紅塵中走一遭。

梵覺深告別了師友,在一個煙雨朦朧的晚秋下了山。

南州雨水豐沛,四季皆有降雨。他從一個雨季走到另一個雨季,順著玉牌的線索一路摸索下去。卻不想,他的塵緣與被母親掩埋的過往,在這條路上逐漸變得猙獰。

梵覺深找到了女人口中的“故土”,卻發(fā)現(xiàn)那里早已被人屠戮,僅余一座荒涼的廢墟。那個女人在拋下他后并沒有過上好的生活,而是慘死在魔門的手中。她一路留下了帶血的線索,苦苦指引他探索自己的身世。當(dāng)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時,梵覺深站在瓢潑大雨中,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冷。

母親留下的玉佩指向的線索并不是他紅塵的歸宿,而是一條鮮血淋漓的復(fù)仇之路。她盼望他能成才,可以親自為她報仇雪恨;而他若是不能成才,她便要將他毀去,免作他人嫁衣。她將他送往天下第一佛宗,這其中或許有幾分慈母心腸,但更多的,是因?yàn)榉痖T功法能壓制魔道。那個應(yīng)該被他稱為“母親”的人并不確定他的體內(nèi)一定會醞釀出惡果,但她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失常時施加在他身上的傷口很快就會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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