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王堂主心里定了。他不由得再次上前,壓低聲道:“仙師,若您不介意的話,我們愿意為您分憂……”
……
苦丁一行人被阿遲帶上了月車,村民們見過航行的月車卻始終沒有乘坐過,因為搭乘月車需要支付玉流光。監(jiān)視看管他們的人向來吝嗇于給他們支出哪怕只是一枚玉流光,太微垣前往紫微垣太虛宮的路又不算太長,所以村民們平日里都是徒步走過去的。這是他們第一次登上月車。
“仙長,這樣沒關系嗎……”苦丁臉頰瘦削,以至于眼睛大得幾乎要突出眼眶,“我們十人就是十枚玉流光,還沒開始試行講學,這……”
“無妨,這是必要的支出,并不會算在
你們頭上。“阿遲,也便是云遲遲放緩了語調,語氣溫和道,“我們租用的靜室在太微垣,以后你們不需要前往太虛宮,直接到容茶坊報我的名號便好。講師講究因材施教,之后或許還會要求你們上手實踐,這期間出行的費用,我們都會一力承擔。”
云遲遲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過熱絡的態(tài)度,只是疏離而又公事公辦。但即便如此,這十名形如餓殍的村民還是滿臉茫然,如墜幻夢的模樣。他們早已習慣自己在高位者的眼中命如草芥,以至于先前被半夏那般刁難都視如尋常。云遲遲態(tài)度如此溫和,反而讓他們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乘坐在寬敞的月車之上,望著窗外飛逝的流光,村民們麻木的眼中也泛起了粼粼微光。他們第一次有心情去欣賞白玉京宏偉壯麗的美景,他們第一次意識到這座仙城有與人間截然不同的風貌。
村民們靜悄悄地,乖巧得宛如出欄的羊羔。云遲遲覺得即便自己把他們賣掉,這些人恐怕也不知道要掙扎反抗。
苦丁跟隨著那位蒙面的仙長一路行進,不知走了多遠,他們步入了一處清幽的庭院。在他們步入庭院的瞬間,院門無風自動地闔上,發(fā)出“咔”的一聲輕響。那一瞬,苦丁的心臟幾乎懸在了嗓子眼上。她幻想了許多可怕的情景,低頭強忍著五內俱焚的煎熬。她忍得嘴唇發(fā)白,死咬的牙齒都有些克制不住地輕顫。
云遲遲封鎖了庭院,升起了結界,做完這一切后,她才朝著室內施行一禮,道:“尊上,人已經帶到了。”
“讓他們進來?!?/p>
出乎苦丁的預料,室內傳來一聲沉穩(wěn)平和的輕喚,聽上去是一位年紀尚輕的男子。不知為何,聽到這個聲音,苦丁緊繃如弦的心卻突然一緩。
很快,村民們便見到了他們的“講師”。
一身白衣、年歲弱冠的男子居于室內,與一位身披斗篷的少年相對而坐。窗臺花瓶中插著一枝新鮮的桃花,茶室內檀香裊裊,兩人面前擺著未完的棋盤。
屋外的陽光穿過漏景窗漏進室內,將茶室照得格外敞亮。苦丁看不懂棋,村民們也看不懂,他們不通風雅之事。但此情此景,卻在不動聲色間撫平了他們心中的不安。
雖然知道上界的仙人形貌與年歲不符,絕大部分修士看上去都風華正茂,但村民們對講師先入為主的印象都是蒼老年邁的老者形象。此時見了“講師”,除了兩鬢頭發(fā)微白以外,講師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來歲,實在是過分年輕了。然而,當講師下完最后一子,迆迆然地站起身面向他們時,村民們才知道錯了。
外貌年輕的講師有一雙看盡人間滄桑的眼眸,那種神韻氣度,是只有走過漫長一生的老人才會擁有的。講師的容貌也不算出眾,但看上去便顯得威儀堂堂,正氣凜然。忐忑不安的村民與疑神疑鬼的苦丁在看見講師的瞬間,所有的疑竇與惶惑不解都煙消云散。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朝著講師微微一拜。他們相信,若是眼前這人,那確實是會做出“有償試學”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的。因為只消見他一眼,便知人間自有公道在。
尚未開智的村民愚昧麻木,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他們不言不語,可這不代表他們心中不會權衡是非功過。
苦丁見過那位自稱“圣君”的洪家家主,華貴的排場,雍容的服飾。但與眼前之人相比,錦衣華服是何等的臃腫無用。
冥冥之中,苦丁覺得,或許一切還未走到山窮水盡之時。
……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卑胂纳斐鍪持富瘟嘶?,道,“我們還差一件‘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