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從心用力地踢了一腳一旁空著的椅子,一邊神情淡然地坐下,也開始默寫自己調(diào)查到的情報:“簡直豈有此理,早知如此,我便不大老遠地跑過來了。這城里的人這般無禮,連阿兄這樣的人都要懷疑……莫不是、莫不是患了什么癔癥!天天想著別人會害自己!”
“重光!怎可這般惡言惡語,你的家教都去哪了?!”湛玄垂了垂眼眸,似是想笑,可口中吐出的話語卻十分嚴厲。
“你兇我!我、我……!”宋從心依舊面無表情,寫下最后一筆時便順勢扯斷了手上的珍珠項鏈,用力地把它砸了出去。
伴隨著珠玉落地的零碎聲響,房間內(nèi)一時間恢復了寂靜。宋從心和湛玄沉默相對,隨即,兩人同時將墨跡未干的紙張推向了對方。
湛玄紙上寫著:【宵和尋借口登高,被發(fā)現(xiàn)。東海生異象,漲潮數(shù)丈,已沒淺灘,不見退勢。月相有異。濤之起也,隨月升衰?!?/p>
宋從心紙上寫著:【海民不懼海嘯,因前城主留下的平海法器,海民以此抵御海洋。夜深之時,海民不被允許靠近海岸。】
兩人看完了對方的字條,手中靈火同時一燃。那脆弱的紙張在火焰中燃燒殆盡,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火光映紅了兩人的面容,宋從心眼簾輕闔,湛玄面露思索??磥?,他們已經(jīng)找到了破局的關(guān)鍵點——夜晚。
“我去一趟吧。”
深夜,通過各種手段再次避開眼線聚頭的四人躲在貼了隔音符的房間里鬼鬼祟祟,經(jīng)過短暫的商討之后,宋從心提出自己前往海邊一探:“師兄在凡塵中的身份是我們這次行動的最大掩護,所以最好不要輕易暴露。宵和白天已經(jīng)被懷疑了,接下來最好謹言慎行。至于梵大師——”
宋從心語氣略有遲疑,三位仙門弟子同時扭頭,神情復雜地看著一旁身穿樸素袈裟也掩蓋不了通身佛門氣韻的梵緣淺。身為佛門弟子,修得“本心”無垢,更不可造業(yè)說謊。這種情況下讓梵緣淺偽裝自己去跟凡塵中人斗智斗勇,幾名仙家弟子都覺得甚是不妥。
“重溟城的僧侶不多,一旦暴露了,呂將軍自然而然會懷疑到我們頭上來?!彼螐男囊贿呎f著一邊給自己卸妝,為了更符合“柳青陽族妹”以及深閨小姐這兩個身份,她給自己畫了一個柔和面部線條的妝,“所以我去最妥當,一旦暴露了,也不會輕易和‘柳重光’牽連上。”
看著宋從心卸去妝容,宵和面上掠過一絲失落。拂雪師姐本來的面貌當然也很好看,只是顯得太高太冷,讓人不敢親近。相比之下,為了貼合柳青陽溫朗俊雅的眉眼,讓人不至于對“兄妹”的身份產(chǎn)生懷疑,柳重光的妝容自然會畫得更加柔和精巧。
“呂將軍認不出來嗎?”看著宋從心卸妝,湛玄倒是愣了一瞬,說了一句,“我倒是覺得,拂雪并沒有多大變化?!?/p>
此話一出,宋從心和宵和都忍不住抬頭看他,宵和更是直白地露出了“師兄你是不是瞎了”的表情。
有些時候女孩子化妝那都不叫化妝,叫易容知道嗎師兄?拂雪師姐一深山雪鶴般高標逸韻的修士被硬生生畫成了人間富貴花,你居然還睜眼說瞎話?宵和頓時覺得,雖然修士大多都注定孤獨一生,但湛玄師兄這般風采出眾卻還孤身,那必定是冥冥之中有其道理在的。
想到這,宵和道:“師兄覺得師姐抹口脂唇色更艷還是不抹更艷?”
湛玄更懵:“啊?拂雪抹了口脂嗎?不都是紅色嗎?”
宵和悲憫道:“……師兄,數(shù)日奔波,你實在是累了??烊バ菹??!?/p>
……
宋從心離開房間之時,特意往自己的床褥中塞了一只由天經(jīng)樓九州列宿籌劃星牌研究小組出品的偃甲人偶。一比一等身制作,由“熱心”的師弟師妹贈送,只要不掀開衣服查看關(guān)節(jié)部位基本就看不出區(qū)別。雖然這偃甲人偶干啥啥不行,但是只要一個口令,它就會用古琴彈《鳳求凰》。
別問為什么天經(jīng)樓的師弟師妹要做一個跟宋從心長得一模一樣的偃甲人偶,彈的還是《鳳求凰》??傊?,這具偃甲人偶被司書長老殘忍沒收之時,宋從心不僅收到了好幾封規(guī)格嚴謹?shù)霓D(zhuǎn)贈書和聲淚俱下的檢討書,還有一筆據(jù)說是“不義之財”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