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228節(jié)（第2頁）

宵和無奈地睨了老人一眼，兩人看似一老一少，實際年齡相仿：“錯的是人心，怎會是公理呢？”

轟隆。又是一道閃電。塵世亮如白晝，照亮了一張張風(fēng)吹雨蝕的臉。

呂都統(tǒng)哈哈大笑，她身旁的將士也忍不住笑。凡人在笑，修士也在笑。

突然，一直沉默不語的湛玄開口，道：“爾等籌謀了多久？”

“……誰知道？”呂都統(tǒng)笑咳了兩下，她年歲已大，涼寒蝕骨，這一戰(zhàn)打完，她應(yīng)是沒多少時日了，“五十年，六十年？兩三代人？記不清咯。祖父傳給俺父，俺父沒了傳給俺娘，俺娘沒了便輪到了姐，到后頭便是俺了?！?/p>

宵和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扭頭，望向師兄。

“道長，你害不害怕？”一位披堅持銳的將士玩笑道。

“怕什么？”

“因為，俺們可都是謀逆的叛軍啊。”

謀逆？天殷守城的將士是叛軍？宵和下意識地抬首，卻聽見遠方的烽火臺上傳來了渾厚的鼓聲。鼓聲遠遠綿延開來，依照一定的次序，烽火臺逐一亮起。然而奇怪的是，眼下大雨滂沱，烽火臺本該無法燃煙舉火。但當(dāng)永樂城內(nèi)的二十八座烽火臺連成一線，震耳欲聾的機杼聲響徹全城，三十六處神壇依次升起龐大的青銅神樹。

宵和才發(fā)現(xiàn)，整座城池，竟是一個陣。

初次步入永樂城時，宵和便曾好奇過天殷隨處可見的青銅造物以及漆器。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身為中州雄主、又是以死生葬為信仰的國度，天殷在鍛造技藝上堪稱登峰造極。而此時，錯覺一般，宵和好像聽見了雀鳥振翅的聲音。

雀鳥的翎羽無法切裂雨幕，破空時也不會割出凄厲的嗡鳴。然而，當(dāng)群鳥升空，隱天蔽日。祂們遵循奇妙的韻律于城池上空盤桓，其肅殺壓

迫之感，竟有摧城之相。

“天殷耗費幾代人建成的天罡地煞陣，二十八座陣基，三十六處陣眼。每處陣眼皆有九只懸黎浮石制成的玄鳥，每只玄鳥鐫刻仙禁百條，能織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眳味冀y(tǒng)嗓音沙啞，卻笑意猶存，“此陣所在之處，自成一位通曉天地玄法的渡劫期修士。如何？”

宵和瞠目。他終于后知后覺地回味過來，天殷準備的后手似乎并不是單純?yōu)榱说钟鈹骋嗷蚴菍寡F。

“不錯?！闭啃D(zhuǎn)身，神色冷淡，目光如炬，“天殷長老閣皆為冥神信眾，能在祂們眼皮底下成勢，確與‘謀逆’無異。你們很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并甘愿用凡人短暫的一生去熬一個自己或許無法見證的終局?！?/p>

呂都統(tǒng)忍不住咳嗽，疾病與貧寒一樣難以掩蓋：“冶煉技藝，總有損耗。熔爐一旦升起便不可輕滅，而為了打造獻給冥神的祭器，匠人總要千百萬次地嘗試。鍛造如此，練兵如此，筑城如此。有些匠人，技藝精湛卻碌碌一生；有些將士，從年少力壯熬成了耄耋老人；有些文人，傾盡才謀才能落一子入局中……”

“與他們相比，俺們至少是好運的?！?/p>

呂都統(tǒng)幸運，卻也不那么幸運。比起那些窮盡一生也無法窺得光明的先行者，呂都統(tǒng)有幸看見棋局得成，卻也是天色將明前倒下的最后一批人。

“既然是謀逆。”湛玄又道，“那‘叛王’何在？”

“……她說，”呂都統(tǒng)嘆息，平靜道，“她將跨越死亡，走過三千弱水。自神國，還歸故土來?！?/p>

湛玄不再言語，他回頭，繼續(xù)凝望著湍急的江流。

忽而，他縱身而起，自城墻上一躍而下。宵和心中一驚，也跟著師兄跳了下去。兩人穿過厚重的雨幕，踩著shi濘的河泥。宵和以為師兄發(fā)現(xiàn)了敵人，因為師兄的氣息有一瞬的不穩(wěn)。運轉(zhuǎn)自如的護體勁氣凝滯，雨水剎那濡shi了法衣。

然而，當(dāng)兩人奔至若水河岸，湛玄卻突然拔劍，直指一道涉水而來的人影。

宵和一時間被風(fēng)雨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