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與魔,生與死,過去與現(xiàn)在,神舟的未來究竟落在誰人手中,到底還未成定數(shù)。
“中州……入局?!?/p>
明月樓不斷往天殷增派情報人員,并在本地設立暗樁,細說起來已經(jīng)有數(shù)十年了。
但針對天殷與姜家的調(diào)查,卻幾乎可以說是從明月樓創(chuàng)立之初便已開始布局鋪陳。檻花從未放棄過對自己過往的追尋,他在雪山中對拂雪所說的也并非全是話術與謊言。
檻花的前半生被囚禁在一個“雙生”的噩夢里,他自嘲自己是籠檻中的鮮花,故而有了“檻花”之名。
他追尋自己的往昔,溯源自己的故地。為此他走遍了神舟,創(chuàng)立了明月樓,從刀口舔血的刺客變成了情報販子。
最初,拉扯一把那些紅塵里跌打滾爬的苦命人不過是無心之舉。后來他身邊的人越聚越多,追隨的勢力也越來越多。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為了不讓一時的善舉釀出惡果,明月樓主不得不出手立下灰色地帶的規(guī)矩。那些大人物們看不見的、陽光照不進的市井小巷,卻是明月樓主停留駐足最久的地方。
容納陰影的巷子不需要太過刺眼的光明,那些地方只需要一盞燈、一線月,能將夜晚稍稍照亮便足夠了。
后來,隨著到手的情報越發(fā)詳盡,一同到來的還有各方勢力的矚目與惡意。明月樓主起初并不掛心,直到上界的天機百聞閣像碾死螞蟻一樣碾死那些追隨他的凡人,他這才無窮無盡的尋覓中回神,將目光投向距離凡塵十分遙遠的仙界。他是在那時才意識到兩界之間沉疴日重的隱患,仙凡之間的隔閡一如天塹。誠然,懾于明塵上仙的威望,上界修士并不敢隨意殘害凡人。但若涉及利益與道統(tǒng)之爭,修士多的是委婉且不沾己身因果的手段。
明塵上仙這位正道魁首以劍殺出來的太平世道正在垮塌,正在崩毀。只需一點點誘因,便會野火燎原。
天機百聞閣與明月樓放在明面上的爭斗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藏在暗處不可宣之于口的隱秘呢?
在調(diào)查自己身世的過程中,明月樓主探訪了雪山、大燕、中州等地?!瓣庩栯p生”的意向在神舟大陸上并不罕有,從遠古流傳至今的神話已經(jīng)將雙子化作了一種文明的符號。明月樓主要解開自己身上宿命的節(jié),就勢必對神話中隱藏的秘密刨根問底。而他對此的調(diào)查越是深入,就越是觸碰到幕后詭秘的核心。
從拂雪口中得到一目國探子的情報時,明月樓主的心緒沒有太大的波動。因為他對這樁陳年詭案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斷定,拂雪的情報只是幫他確定了某種猜想而已。拂雪不知道的是,在那件詭案發(fā)生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放任自己沉浸在胞妹的感官世界里。他模仿琉璃的所作所為,反復推敲琉璃的想法與情感。最終,他順瓜摸藤地找到了紅樓背后掩藏的秘密。
蘭因與琉璃的悲劇,起源于姜家的實驗。這樁詭案沒有太多深刻的因緣,只是因為選中的恰好是一對雙子而已。
琉璃本該殺死蘭因,就像姜恒常殺死姜胤業(yè)。姜家的預想中,雙子的靈魂本該得到完滿,而不是像他們這般割裂而又分離。
紅樓的那段歲月里,蘭因被紅樓樓主傳授了逆轉(zhuǎn)的武功刀術,琉璃則被傳授了喜樂之道的邪祟功法。但正如蘭因在武功上的進境令人忌憚,琉璃也很快成長到了失控的境地。擅長玩弄人心的紅樓之主沒有以身犯險的打算,而是選擇用計謀離間這對雙生——這件事做來并不困難。陰陽雙生就像一個古老的詛咒,有姜恒常與姜胤業(yè)這樣勠力同心、共感共情的雙生子,自然也會有蘭因琉璃這樣背道而馳、針尖麥芒的雙子。
紅樓之主唯一錯算的,是琉璃對自我的執(zhí)著?!暗玫诫p生的一切”——對琉璃而言是詛咒而非誘餌。
比起蘭因,琉璃更渴望得到紅樓之主的一切。
紅樓之主遞出的緘物,正是姜家藏納的冥神冥器,并蒂陰陽刀。被這件緘物殺死的人,其存在會從世上徹底抹除。或者說,被殺者將會被持刀者完全取代。但冥器通常用于死生葬的祭器,每一件冥器都代表著一種儀式,使用須得慎而重之。并蒂陰陽刃作用于雙生的儀式,其中若是摻雜了
東海,重溟城。
姬既望嘔出一口血水,低頭看著自己衣衫破損、敞露在外的前襟。殘破的衣物遮蔽不了xiong前的肌膚,露出xiong口正中不斷滲血的創(chuàng)口。創(chuàng)口并不算大,乍一眼望去仿佛一顆長在血肉中的鴿血紅。創(chuàng)口周圍繪就著血的符咒,將氐人脆弱的命脈護在繁復的符陣中。
姬既望抬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女子。祂身穿白衣,頭上佩戴著層層薄紗。姬既望看不見女子的臉,只看到半截蒼白如瓷的下巴。
祂手中平舉著一盞精美的骨瓷燈,幽綠的螢火在她身周盤旋飛舞,撩動著紋有環(huán)骨肉心圖樣的斗篷下擺。祂沒有呼吸,沒有溫度,甚至沒有生靈該有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