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圖南是什么來歷,但這個東西,你應(yīng)該認(rèn)得的吧?”蘭因松開攥緊的手掌,兩指之間夾著一枚玉符。這枚玉符已經(jīng)從中間斷成了兩截,但依舊不難看出其精美的雕工與成色極好的玉質(zhì)。
“……劍符?究竟是什么時候……”黑影喃喃自語,倏地,他又咬牙道,“是剛剛——”
蘭因與宋從心結(jié)契之時,曾經(jīng)向她伸出了手,這乍一看是一個象征結(jié)盟的友好姿態(tài),但實(shí)際兩人卻暗度陳倉,將劍符從左手倒了右手。訂立契咒實(shí)際并不需要血液,宋從心咬破手指是為了替他喚醒劍符。他們一路走到這里,臨門一步,幕后那個意圖坐收漁翁之利的人也該坐不住了。
“你們怎么會知道——?!”
“從發(fā)現(xiàn)江央被人洗過記憶開始?!碧m因倚在石壁上緩緩地調(diào)整吐息,對方不敢輕舉妄動,蘭因則想拖延時間,倒也不介意為他解說一二,“那位神子可不是什么任人魚肉之輩,他的尸傀術(shù)與迷神術(shù)堪稱登峰造極,村寨里這些被蟲子吃空了腦髓的祭司哪里是他的對手?而如果不是這背后隱藏著更深的陰謀,難道還能是江央在修煉迷神術(shù)時自己著了自己的道?”
蘭因在進(jìn)入長樂神殿時曾經(jīng)囑咐過楚夭套出前塵香的香方,最好將前塵香制作出來。楚夭的靈覺極其敏銳,蘭因相信她能找到前塵香所需的藥引。只要前塵香能喚醒江央被封存的記憶,烏巴拉寨幕后埋藏的陰謀自然也無處遁形。
當(dāng)然,宋從心手中拿到的情報線索與蘭因不同,她懷疑蟄這種域外而來的天魔是被人刻意投放在雪山之中的。原因無他,蟄所擁有的寄生、吞噬血脈的特性,以及“蟠龍神”的靈性升格明顯就與大夏境內(nèi)的“造神”計劃脫不開干系。大夏絕不是外道的首個試驗(yàn)場,恐怕烏巴拉寨也是個養(yǎng)蠱的罐子。而今眼見著大計將成,幕后之人怎能容忍宋從心等人將他們的心血付之一炬?
前方黑暗翻涌,似隨時便要撲上來將人吞噬殆盡的害獸,蘭因輕咳兩聲,撫上自己的xiong口,兩根手指輕輕捏著第二枚玉簡,道:“我奉勸閣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不妨猜猜看,她究竟給了我?guī)酌秳Ψ???/p>
你能逃得過一劍,難道還逃得過第二劍、第三劍嗎?
黑影顯然十分忌憚門后的那道身影,他太過貪心,既想要門后的秘密,又想要趁那人虛弱之時再伺機(jī)害她性命。
翻涌的黑暗有一瞬的停歇,但隨即,越發(fā)高漲的殺氣幾乎要凝成實(shí)體。陰影中傳來一道摁捺著憤怒、難以辨別年齡的聲音:“好好好,若不是為了從你口中撬出打開這扇門扉的方法,你以為你方才的小聰明還能奏效嗎?真是不自量力?!?/p>
凝實(shí)的殺氣壓制得人難以呼吸,然而蘭因的神情卻依舊平靜:“閣下身為修士,自然能在不近身的情況下斷我手足,輕而易舉?!?/p>
但是你敢賭嗎?蘭因并沒有將話語說盡,但他清明的眼中卻透露出這樣的訊息。
能耗費(fèi)兩百多年的時間去布一個局、并且靜待它開花結(jié)果的自然不是初出茅廬、沉不住氣的毛頭小子,但越是高高在上,便越是難以忍耐螻蟻的挑釁。在黑影眼中,眼前的青年算得了什么東西?不過是一個仰仗拂雪道君的威能狐假虎威的凡人而已。
不對!他又何嘗畏懼過那人,不過是為了讓計劃順利推進(jìn)而已!
“小子,人總要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焙谟瓣庫宓匾ё郑澳闳裘媾R必死的危機(jī)便會觸發(fā)劍符,那本座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有幾條命能耗得起?本座最后再說一遍,打開這扇門,讓出路來,本座不僅饒你一命,還能賜予你長生與無上的偉力?!?/p>
黑影許諾的東西固然很有吸引力,但蘭因卻只是興致缺缺地撩了撩眼皮:“我想要的,閣下給不起?!?/p>
黑影幾乎要?dú)庑α?,他從不和螻蟻多話,今日短短幾句,已是耗費(fèi)了他全部的耐心:“你不想要長生與力量,那你想要什么?金銀珠寶,權(quán)勢地位,還是說江山與美人?你既然甘愿舍命也要攔在這里,想來是不在乎這些的。那你是想復(fù)活死者,還是想向誰復(fù)仇?又或是你想奪取誰家的江山?盡管說來,本座皆可滿足于你?!?/p>
黑影語氣傲慢,但他顯然也有傲慢的資本。他篤定蘭因不會拒絕,畢竟凡人渴求的不都是這些東西?錢財權(quán)色,愛憎別離。
“都不是?!碧m因的呼吸已經(jīng)逐漸平靜,“我想要的,只有她能給。閣下不必費(fèi)心?!?/p>
黑影正想怒罵此人不知好歹,但電光火石間,他卻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莫非……你想要的是她?真是……”真是膽大包天!
黑影在心中破口大罵,只道此人不識抬舉,名動天下的上清劍宗是他一介凡人能夠肖想的嗎?話雖如此,但黑影還是沉下心來,摁捺著情緒循循善誘道:“那般強(qiáng)勢的女人,不折了她的劍骨哪能得到她的芳心?本座允諾你不殺她便是了,本座只要門后的東西?!?/p>
黑影自覺得這話已經(jīng)是自己做出的天大的讓步了,誰知原本還靠在墻上和他說著車轱轆話的青年突然抹了一把臉,竟是不顧傷勢地站了起來。
青年身形修長,挺拔俊秀,即便傷重也自有一股落魄王孫般的風(fēng)骨氣度。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絕不會想到眼前之人竟是刀口舔血的殺手,只會疑心
他是流落在外的某國皇子。但就是這么一個風(fēng)姿俊逸的青年人,在黑影看來卻是說不出的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