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195節(jié)（第2頁）

這對在彼世雖有師徒之緣、今生卻習(xí)慣互相捅刀子的“師徒”友好地交流了一番，話題才轉(zhuǎn)回正軌。明月樓主假意揮扇掩飾心緒，他并不是一個會被彼世過往牽動心神的性子。彼世是彼世，現(xiàn)世是現(xiàn)世，明月樓主將兩者區(qū)分得很開。他和靈希的關(guān)系也沒有好到能夠互相打趣的份上，但怎奈何這位明塵的弟子、拂雪的師妹根本就不拿他當(dāng)外人來看。她態(tài)度過于自然，而且不僅是心術(shù)功法，這孩子連言行舉止都有幾分屬于他的影子。

明月樓主眼光毒辣，他看得出來，靈希并不是故作姿態(tài)刻意討好于他，而是真的把他當(dāng)值得信賴的長輩來看。為此，她甚至在某些事上會對明塵拂雪有所隱瞞。這種毫不設(shè)防的信任讓明月樓主心情復(fù)雜。一方面，他有種白撿了一個弟子的無奈，另一方面，他又有懷疑自己不擅教導(dǎo)弟子的心塞。

怎么彼世自己教出來的徒弟也跟阿拆一樣沒大沒小，明明這倆猴在拂雪面前就很乖。

“想前往骨君的神國，只有兩條路可以走——其一是使用冥器，借死氣的包裹短暫以逝者的身份前往神國；另一條則是走變神天，據(jù)說冥神骨君的神國便位于變神天的中部。那里常年被大霧籠罩，一旦深入便會迷失方向，甚至被鬼卒攝去魂魄。這迷神的鬼霧也是冥神骨君的信徒布施領(lǐng)域時最常用的手段，你應(yīng)該早有見聞?！?/p>

“……是，我在幽州夏國已經(jīng)見識過了。”靈希意有躊躇，“步入鬼霧者，不可見回頭路。一路上須得念著心中想見的離人，才不會在霧中迷失。”

“不錯。”明月樓主沒有詢問靈希的離人是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不愿揭開的傷疤與往事，“奔向死亡者，自然沒有回頭路。但從古至今，會涉過鬼霧步入神國的只有骨君的神使，除此之外前去窺秘者皆有去無回。在不清楚境況前，切莫魯莽行事。本座會前往神國，你留守現(xiàn)世。記住，你是此局最后的暗子，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顯露于人前。”

“是。”談到正經(jīng)事時，靈希倒是沒有打趣的心思，她認(rèn)真地應(yīng)下明月樓主的叮囑。

“拂雪臨行前可有囑咐過什么？”明月樓主說完，又問道。

“師姐讓我庇佑一下永樂城中的眼線，完成她未完的后手?！膘`希只說“眼線”沒提“飛蘆門”，她心中自有分寸，有的事她會隱瞞師姐，有的事則會隱瞞樓主。

好在明月樓主也不在意，他只是思忖道：“看樣子拂雪不完全相信本座給出的情報?！?/p>

“不，師姐是信的，但師姐也會自己查證?！膘`希困惑地瞥了明月樓主一眼，“師姐不一直都這樣嗎？這樣不管是你們?nèi)魏我蝗顺鍪拢牟季忠膊恢劣跐M盤皆輸。叔你是知道的，師姐不相信人情這玩意兒。師姐是想著萬一自己出事，她手下?lián)Q一個人來跟你索要情報，你真的能忍住不把師姐的棋子掃進(jìn)自己的兜里？叔你肯定寧愿將師姐的棋局搶過來自己下，都不樂意交給別人?！?/p>

靈希想了想，補充道：“彼世你就是這么做的。”

明月樓主：“……”

彼世帶出的弟子過于了解自己，這也是令人心梗的原因之一。

明月樓主拿桌上的果仁丟她，他眼下作女子裝扮，這隨意的一個拋丟便是言語難描的嬌媚迷人，看得靈希瞳孔一縮。陰暗的密室里，明月樓主挽著畫扇叮囑靈希之后要做的事，靈希則像反骨被人打折了一樣貼在角落，只偶爾發(fā)出幾聲附和。直到明月樓主提及進(jìn)入神國的“準(zhǔn)備”時，靈希才猛然回過神來。

“……以冥器進(jìn)入神國者，會忘卻自己是‘生者’？”

“不，確切來說。神國中的魂靈，都認(rèn)為自己是‘生者’。他們不認(rèn)為自己死了，而是認(rèn)為自己與家人分開了，所以離人村才叫‘離人村’。你想必已經(jīng)知道天殷活人乃逝者‘活遺體’這一說，陰陽二氣互相影響，間有共鳴。你要知道，死魂離體后會忘卻一切，因此神國中逝者的記憶與性情都來源于生者對他們的思念?；钊税菁浪麄儯懹浰麄?，思念他們，愿力如同不斷累加的基石，構(gòu)筑起‘人’的存在。而當(dāng)人世徹底遺忘逝者，逝者的后人也全部死去，香火斷絕，那逝去的人就真逝去了。”

明月樓主解釋骨君神國的詭秘，靈希卻聽得心驚肉跳。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不詳?shù)念A(yù)感，只覺得眼皮直跳。

“也就是說，居于骨君神國的人不一定還是原本的自己，而是被生者的記憶構(gòu)筑起來的模樣。”

“是。使用冥器進(jìn)入神國，不想被鬼差發(fā)現(xiàn)，便只得暫時抹去記憶，偽裝成逝者。持有冥器，便可暫時化作‘死魂’?！?/p>

“可這不對，這不對，叔?！膘`希用力抿唇，額頭沁出細(xì)密的汗珠，“無極道門的同門……不，就算是我們，我們難道真的完全了解師姐嗎？”

明月樓主蹙眉，隨即想起什么，微微一怔。

“師姐天生宿慧，生而知之?！膘`希猛然抬頭，望向明月樓主，“但我們對師姐的前世一無所知！世人所知的拂雪道君是師姐的一部分，但絕不是完整的師姐！她那仿佛與生俱來的思想與信念，她步上青云也要俯瞰人間的慈悲，她超脫此世的謙卑與愿景……這些究竟來自何處，我們一無所知！

“抹去這些，師姐還會是師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