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說的是從這里滾出去,而非她所說的從無底洞滾出去啊。
既然哪吒都已經(jīng)發(fā)話了,白榆也將劍從黃喉的脖頸旁撤了下來。她其實沒急著讓黃喉走,而是想借著監(jiān)視他的名義和他一塊兒離開臥房里,可哪吒的意思卻聽上去像是只讓他一個人先走,留她二人在房中。
——天知道她現(xiàn)在最不想的就是和哪吒獨處!
但他先前為了抗老鼠精煉的……那什么藥,竟然生生昏了過去,應該沒關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個鬼??!
黃喉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沉著臉站起來,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塵土,白榆幾乎可以聽見他咬牙的咯吱咯吱聲。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么,直接扭身離開了老鼠精的臥房中,腳步聲順著走廊漸漸遠去了。
白榆也不怕他鬧什么妖動什么手腳,不管是她還是哪吒,他們倆之中只要有人愿意,自然能把這無底洞翻個底朝天。更何況還有哪吒警告在先,他但凡還有腦子,就不會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他要是真愿意為了老鼠精的事豁出性命去,早就一脖子撞死在她劍上了,而非受她的牽制而無法自由行動。那之后不愿因為她的劍鋒而動一動的模樣,只怕更多還是惺惺作態(tài)自我感動罷了。
與其說是個珍惜自己性命的聰明人……都怕是濫用了“聰明人”三個字,不過是一直假借權勢之名不敢正視自己心意的膽小鬼而已。
事到如今……她比較擔心她自己。
哪怕是念在老鼠精往日的情分上稍微放黃喉一馬,在哪吒的角度看來都怕是袒護了給他投毒的兇手吧。
思及至此,白榆有些猶豫地從黃喉離開的方向轉(zhuǎn)過眼來,本以為會對上哪吒的目光,卻看見他只盯著虛空中的一點不知在想什么。她想了想,本想張口叫聲“哥”,可也不知道現(xiàn)在這種情況這么做合不合適。
對方似乎注意到了她這些細微的動作,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往桌旁走去,整個過程卻沒看白榆一眼。
……這讓白榆又松了口氣又有點慌。
她也跟著走了過去,本想直接在他對面坐下,卻看見哪吒在要坐下時身形又克制不住地晃了一下。白榆下意識想要幫著扶他一把,手剛伸過去就被哪吒再明顯不過地避開,她的動作就此僵住,片刻后訕訕地收了回來。
這是真生氣了吧……
白榆雙手交握在膝上,目光垂下,等著聽又是名義上的便宜兄長又是此次投毒事件受害者的哪吒發(fā)落。
她不小心瞥到還擺在木頭桌面上的那把茶壺,這才想起剛才一連串事情發(fā)生得太快,她根本沒時間處理里面那有問題的茶水,要是哪吒因為看到這又引起不愉快的回憶就不好了。
半晌后,哪吒開口了。
“我不知道你為何袒護于他,”他的聲音仍有些沙啞,與以往清冷的少年嗓音兩相比較,雖失了幾分清朗,卻多了點別的味道,只是白榆現(xiàn)在的內(nèi)心完全被緊張的情緒所占滿,根本無暇分心,“不過想來也清楚,這三百年間也發(fā)生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我念在此處,姑且放他一條生路?!?/p>
他所言的真實性從話中的情緒也聽得出,白榆真切地覺得,要不是她攔著,她沒準真得見到黃喉在這臥房里尸首分離了。
“……我的確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希望能暫且饒他一命?!彼鸬?,“不過他畢竟做出犯上之事,還傷及兄長,這罰當然是少不了的,光只是攆出我洞府之中也未免罰得過輕了些。”
哪吒聞言微微抬起眼來,卻仍沒看向她。
“你能掂得清楚便是好事?!?/p>
白榆感覺對方一直在各種回避她的眼神,甚至連看到她一眼都竭力回避,從剛才的話來看,現(xiàn)在也不像是生了她氣。
要說是中了那藥之后的后果……好像也不至于,藥效剛發(fā)時哪吒雖然也那般躲開了她的動作,可也沒連看到她一眼都不愿看。從哪吒漸趨平穩(wěn)的呼吸和臉上逐漸退去的紅色可以看出,藥效也壓下去了,所以……果然還是她哪里做得不足?
“若是對我哪里做得不滿意,”白榆試探著開口,本來就是她這里招待不周,她也不想再得罪這尊大佛了,“哥你直說便是。”
“……不,我并沒有何處不滿意的地方?!?/p>
哪吒緩緩吐出一口氣,又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打算如何解決眼下的狀況?!?/p>
“我本不該受他人挑撥,不過我確實甚是在意?!彼酒鹕?,單手支著桌面,隔著桌子,上身傾斜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到了這時,哪吒終于直視著白榆,直視眼中跳動著她看不出意味的火焰,“看來你對如何處置你的洞府還有待商榷,我想知道你究竟打算如何去留。以及……既然你那般袒護于他,心中對他又是如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