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都是真的,”她平靜地說道,“你想彌補的那個人從一開始就不在了?!?/p>
她毫不躲避地迎上了哪吒直直注視著她的眼神,謹慎地選擇了那個她原本不想在哪吒跟前使用的詞。
“大概可以算是‘奪舍’吧,但我有時候也能想起原本屬于她以前的記憶?!卑子艿溃拔以居X得,這樣就夠了??芍钡浇裉煳也诺玫疆?dāng)年她面見你父王的記憶,由此我也在想,在這方面我沒有資格替當(dāng)事人做決定。”
“很抱歉一直瞞著你這一點,浪費了你一直以來的這番好意?!?/p>
白榆吐出一口氣,同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先告辭了?!?/p>
她覺得自己的表現(xiàn)甚至有點像是落荒而逃,也同樣沒敢再回頭去看一遍哪吒的表情。哪吒并沒有阻攔她這樣的行為,他在白榆將他的手撥下來后就又坐了回去,這時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等到白榆的身影從他坐的位置已經(jīng)望不到了,才低下頭來看了看剛才被抓住手腕的那只手,握住了拳后又松開。
“……”
白榆也不清楚自己這樣的做法是對是錯。
如果她就這么一直瞞下去,就這么讓大家都皆大歡喜地將錯就錯下去,于她或是于哪吒也許都是件好事,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她笑黃喉不知道老鼠精專門將李靖與哪吒的牌位重新收好故而會錯了意的事,殊不知他興許也在笑她明明不清楚三百年前發(fā)生了何事讓老鼠精尊嚴被踐踏得一塌糊涂,卻仍然在哪吒上門后就眼巴巴地湊上去。白榆原本以為從老鼠精留下的蛛絲馬跡中辨別出了她內(nèi)心的愿望,以前也沒怎么意識到三百年前那件事的嚴重性,但那段記憶冒出來以后就不一樣了。
哪吒有錯嗎?
他當(dāng)時不知道李靖做過的事,知道后就徑直不顧他反對下界來尋老鼠精,可惜當(dāng)他成功找到時,里面已經(jīng)換成了白榆這個冒牌貨了。
老鼠精沒有摔下他的牌位,然而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愿意原諒這個李靖的兒子與否,白榆不知道、不清楚,也自覺沒有資格去替她做決定。
她自認為她替代了老鼠精,就有責(zé)任去擔(dān)負起對方的人生,可事到如今才真正意識到了這個選擇的沉重程度。
與之相比,之前被哪吒追著到處跑算個鬼哦。
“好——煩啊。”
白榆喃喃自語地嘟囔了一句,背向床鋪往后倒去,身體與床鋪重重相觸時,她耳邊突然回響起了黃喉臨走之前說過的那句話。她都不知道她還記得這么清楚,以至于一字一詞都并未忘記。
“別怪我不提醒你,”他走的是干脆利落,只有這話頗為意味深長,“有些事,發(fā)生過便無法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p>
這些事,發(fā)生過便始終是心中一根刺。
哪吒中了暗算也是,她幾次三番地脫逃也是,三百年前那事……也是。
敢情這家伙不是走得爽快幫她瞞下這個奪舍的秘密,而是等著她真明白以后后悔啊。
白榆望著天花板,嘆了口氣。
先前鬧了那么一出以后,小老鼠們都改掉了偷聽墻角的習(xí)慣。
白榆對此甚感欣慰。
也正因如此,她和哪吒之間的談話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而對于其他那些小老鼠來說,他們家大王忽然有一天就和大王自己的哥哥關(guān)系疏遠起來,這在他們眼中是極其不可思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