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相館老師傅的徒弟頂著風(fēng)雪,真把洗好的照片送到了營地。
照片分裝在四個牛皮紙信封里,每個信封上都用工整娟秀的小楷寫著名字:張小蘭、李明月、王許、趙延鋒。
那筆鋒一看就是練過的,透著股沉靜的書卷氣。
工棚里難得的休息間隙,幾人圍著火塘,拆開了各自的信封。
王桂蘭湊過來想瞧個熱鬧,卻被張小蘭不動聲色地?fù)趿藫?,只能站在圈外眼巴巴瞅著,眼里的光暗了暗?/p>
趙延鋒的信封比旁人的厚一倍,王許手癢,伸著頭笑:“趙大班長,你這信封里藏啥寶貝了?給兄弟開開眼唄。”
趙延鋒眼疾手快地將信封一把塞進(jìn)棉襖內(nèi)袋,“沒什么好看的?!?/p>
“一個個咋都跟狗一樣護(hù)食呢?!蓖踉S悻悻地收回手,嘟囔了一句。
李良宵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看著手里的照片。
王桂蘭眼尖,隔著人縫瞥見了那張李良宵與趙延鋒的“結(jié)婚”樣板照——照片上兩人穿著筆挺的軍裝,一個冷峻英挺,一個精致脫俗,竟有種說不出的般配。
她的后槽牙咬得咯吱響,心里像被打翻的醋壇子,酸水順著喉嚨往眼眶里涌。
憑啥好事都輪著她李明月?在七連時這樣,到了八連還是這樣!她猛地別過臉,嘴角卻突然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藏著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第二天一早,王桂蘭就找連長請了病假,說是肚子疼得直不起腰,得在營帳里歇著。
其他人照常上工,營地頓時空了大半,只剩風(fēng)吹過帆布的簌簌聲。
日頭爬到頭頂時,王桂蘭悄悄溜出了自己的營帳。她裹緊了棉襖,縮著脖子往八號營帳挪,腳步放得極輕,跟做賊似的。
營地里空蕩蕩的,只有巡邏的哨兵隔老遠(yuǎn)晃一下,她瞅準(zhǔn)空隙,貓著腰鉆進(jìn)了八號營帳。
營帳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她目標(biāo)明確,直奔李良宵的鋪位,哆嗦著從棉襖最里層掏出那本用油布小心包裹的“禁書”,內(nèi)頁充斥著晦澀的哲學(xué)思辨和被認(rèn)為“反動”的言論。
她緊張地回頭張望了好幾圈,確認(rèn)無人后,飛快掀開李良宵鋪位上的褥子,將書塞到最底下,又小心地?fù)崞今薨?,力求不露痕跡。
做完這一切,她剛想松口氣,后頸突然一涼,仿佛有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正凝視著她。
王桂蘭咽了口唾沫,喉嚨發(fā)緊,慢慢轉(zhuǎn)過頭——
營帳里空蕩蕩的,除了通鋪上的破棉被和簡陋的行李,什么都沒有。
那注視就像幻覺,來得快,去得也快??赏豕鹛m卻嚇得汗毛倒豎、雙腿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