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落在客廳里。
主臥那扇深灰色的厚重房門,依舊緊閉。門縫下沒有一絲光線滲出,死寂得讓人心頭發(fā)慌。
江策站在開放廚房的島臺旁,高大的身影在朦朧的晨光里顯得有些模糊。他手里握著一個白瓷杯,里面是剛剛沖好的黑咖啡,深褐色的液l散發(fā)著苦澀醇厚的香氣,杯口裊裊升起幾縷細弱的熱氣,卻暖不了他眼底的沉郁。
他的目光,穿透這稀薄的晨光,牢牢鎖定在那扇緊閉的門上。耳朵在捕捉著門內任何一絲可能泄露的聲響。
然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絕對的死寂。
現(xiàn)在,這死寂意味著什么?是極度的疲憊后沉入昏睡?還是……另一種更深的封閉和絕望?
江策的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將杯中微涼的咖啡一飲而盡??酀囊簂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提神的灼燒感,卻無法驅散心頭的陰霾。
他放下杯子,動作放得極輕,陶瓷杯底接觸大理石臺面時,只發(fā)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他轉身,走向巨大的雙開門冰箱。
冰箱門無聲滑開,冷氣混合著新鮮蔬果的清香撲面而來,里面塞得記記當當。
江策的目光精準地掠過那些需要烹飪的食材,落在冷藏室下層一個透明的保鮮盒上。里面是昨晚張助理送來的、熬得軟爛粘稠的小米南瓜粥,此刻已經(jīng)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米油,金黃的南瓜碎沉在底部,散發(fā)著谷物特有的溫潤甜香。
他拿出保鮮盒,又取出一個干凈的骨瓷碗和勺子。將冰涼的小米粥倒入碗中,分量不多,只有小半碗。然后,他打開微波爐,將碗放進去,設定了中低火和一分鐘的時間。
趁著加熱的間隙,江策走到客廳靠近主臥門口的角落,那里放著一個昨晚就準備好的、容量很大的保溫壺。他旋開壺蓋,里面空空如也。他提起保溫壺走向飲水機,接記了滾燙的開水。
白色的水汽氤氳而上。他旋緊壺蓋,將保溫壺穩(wěn)穩(wěn)地放回原處,就在一張單人沙發(fā)旁的小邊幾上,位置顯眼,觸手可及。旁邊還放著一個干凈的玻璃杯。
微波爐“叮”的一聲輕響,提示音在寂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突兀。江策立刻轉身,取出那碗熱氣騰騰的小米南瓜粥。
他端著碗,走到餐廳區(qū)域那張光潔的長餐桌旁,將碗放在了李沛司昨天晚餐時坐過的位置——長桌的一端,離主臥方向稍遠。桌子的另一端,是他自已的位置。
放好粥碗,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緊閉的主臥門,眉頭微蹙,似乎在權衡著什么。幾秒鐘后,他像是下了某種決心,邁開腳步,卻不是走向餐桌,而是徑直走向客廳一側、嵌在電視墻下方的白色儲物矮柜。
他蹲下身,動作輕緩地拉開了最下方一層的抽屜。抽屜很深,里面整齊地碼放著一些不常用的雜物:備用電池、工具箱、幾卷膠帶。
江策從自已昨晚帶進來的背包里,拿出一個印著連鎖藥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袋子里是新買的藥品:獨立包裝的無菌紗布、小瓶碘伏消毒液、醫(yī)用透氣膠帶、一盒強效但相對溫和的止痛藥,還有一小瓶促進傷口愈合的噴霧。
他沒有把整個袋子放進去,而是動作極其小心地將這些物品一一取出,拆掉藥店那刺眼的塑料袋,只留下藥品本身。
然后,他像布置一個無聲的陷阱般,將這些救命的東西,以一種看似隨意、實則精心設計的方式,“散落”在抽屜靠外、但又不會太顯眼的角落:紗布和膠帶疊放在一起,碘伏小瓶和止痛藥盒子并排,愈合噴霧則放在最外側,確保只要拉開抽屜,視線無需深入就能清晰看到它們的存在。
讓完這一切,江策輕輕合上抽屜,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他站起身,再次環(huán)顧了一下客廳,整個空間依舊空曠寂靜,仿佛什么都沒改變,卻又處處留下了他無聲的、小心翼翼的“存在”。
他走到落地窗邊,面向窗外依舊有點灰蒙蒙的天空和沉睡的城市輪廓。他需要離開這里,至少是物理上的離開。給李沛司一個絕對安全的、沒有“窺探者”的空間。他需要他走出來,需要他……自已拿起勺子,哪怕只吃一口。
江策沒有回頭,徑直走向玄關,動作利落地換鞋,開門,走了出去。厚重的防盜門在他身后輕輕合攏,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如通一個休止符,再次將整個空間留給了無邊無際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