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從心決定見方衡一面。
實際上,商和憂慮的那些問題,對于宋從心來說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對方愿意,她隨時可以治好方衡的不足之癥,只是療愈的過程中可能要吃一些苦頭。
宋從心很快從經(jīng)司長老那里了解到,方衡原本確實沒有參與奉劍者的選拔,他是在玄中事件之后才向長老遞交了自薦書的。雖然不知道方衡能在修真大道上走出多遠,但無極道原本就有將方衡培養(yǎng)成長老的意向,只是沒想到方衡會先一步自薦成為掌教的奉劍者。
“這其實也是好事,奉劍者也會輪換,退下來的奉劍者基本都會成為內(nèi)門的管事長老。”經(jīng)司長老笑起來時兩顆虎牙若隱若現(xiàn),根本看不出眼前芳華正茂的少女竟是應如是的祖奶奶,“我見這孩子也是有心,他雖有才能,平日里卻并不顯山露水。但許是上次玄中事件暴露出宗門內(nèi)部的一些問題,他意識到拂雪的處境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安定,這才轉(zhuǎn)了心意吧。”
方衡在人間也屬年事已高,歲數(shù)比宋從心還要年長,但在經(jīng)司長老這里卻也不過是個“孩子”。經(jīng)司長老并不掩飾自己對方衡的看好,只是他們老一輩的都已經(jīng)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去過多干擾拂雪的選擇。方衡沒被拂雪看中也就罷了,但既然拂雪看中了她,那經(jīng)司長老也毫不避諱地為其說幾句好話。
“我只是覺得他作為奉劍者有些可惜了?!彼螐男臄?shù)著手里的堅果。每次來經(jīng)司長老這邊做客,宋從心都會被投喂,經(jīng)司長老宛如一個總是覺得孩子瘦了的老人家一樣,恨不得把好吃好玩的都塞給她。相比之下,在外性格刻薄乖戾的應如是在這里反倒沒有那么好的待遇,時常被經(jīng)司長老訓得抬不起頭來。
“只要能為你派上用場,怎么會可惜呢?”經(jīng)司長老笑道,“拂雪若是仍有顧慮,不妨喚他們前來一見吧?!?/p>
宋從心心中微微一愣,她原本是打算在經(jīng)司長老這里探明白情況后再順道去見見方衡幾人的。但經(jīng)司長老的話提醒了她,她如今已是無極道門的掌教了,若是掌教在外門隨意走動,恐怕會讓普通弟子感到恐慌,將人傳喚至殿中來才是正常的流程。
還是沒有多少已經(jīng)上位的實感,要盡快習慣。宋從心思忖道。
宋從心還在這邊廂思考之時,經(jīng)司長老已經(jīng)吩咐弟子去將三名奉劍者的候補喚來。經(jīng)司長老可不知道宋從心心中所想,她年少時也是個乖戾跋扈的性子,如今的內(nèi)門小霸王應如是那一套基本都是她玩剩下的,所以她很明白如何把這小重孫治得服服帖帖。在她看來,拂雪這孩子什么都好,既能干又乖巧,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過于謙卑。要是她年輕時有拂雪這般能耐,她早就翻了天去了。哪里還會忍氣吞聲,讓玄中那種跳蚤在自己面前多說哪怕半句廢話。
如今年紀大了,經(jīng)司長老倒也知道修身養(yǎng)性的必要了,但她覺得拂雪小小年紀就跟明塵師兄一樣老成持重,這樣不好,不好。
在經(jīng)司長老的熱情款待之下,宋從心不過閑坐了一盞茶的間隙,云遲遲、半夏與方衡便被帶到了。隔著畫像雖然也能窺出幾人的表征,但終究不如親眼見過來得實在。云遲遲一如既往的穩(wěn)重恭順,即便被突然傳喚,面上也看不出絲毫異色;反觀半夏,其模樣雖然與記憶中并無多大出入,氣質(zhì)也沉著了不少,但微紅的臉頰與明亮的眼眸都能看出她摁捺不住的欣喜;至于方衡,他眉眼低垂,態(tài)度不卑不亢,只是他那嚴謹端正到能以尺量的姿態(tài),讓宋從心莫名想喊一句“有事奏來,無事退朝”。
怎么說呢?宋從心與三名奉劍者的初次見面,
“所以,掌教提出這個考校,是有別的深意嗎?”
商和仰頭望著銀發(fā)如雪的掌教,有些困惑地詢問道。
“商和,你覺得呢?”掌教并不回答他的問題,甚至還反過來詢問他。
商和知道掌教雖與自己并無師徒之名,但掌教將他帶在身邊就是為了磨煉他,平日里也會詢問他對一些事的看法。很多時候,掌教并不會直白地告訴他答案,而是會引導他去探尋事情背后的真相。這種獨特的教導方式,也是獨屬于掌教的溫柔了。
“嗯,我覺得,掌教是想借舉薦之事考察三人的品行與立場吧?!鄙毯驼遄昧艘幌抡Z句,道,“能過長老那一關的奉劍者候補,能力肯定無可指摘。但要論品行,那便得日久見人心了。舉薦是一個不錯的途徑,若三人立場有別、各自有各自的私心,恐怕會為了舉薦的名額而爭論不休。但奉劍者同進同退,即便不能合作默契,也必須求同存異。若是忽視這一點,只為自己的利益相爭,這就已經(jīng)不適合奉劍者的位置了?!?/p>
商和并沒有因為認識方衡而將其視作例外,思考時的立場也十分中肯客觀。
“經(jīng)過了查漏補缺,三人自會思考自身的不足,同時也意識到其他奉劍者存在的必要。商談的過程中,也能鮮明地看出幾位的統(tǒng)籌、言辯之能,更有益于確認劃分他們?nèi)蘸笏緦俚穆殑辗秶6鳛楸蝗送瑫r選擇的第四位奉劍者,其人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融入群體,不必再經(jīng)歷額外的磨合?!鄙毯蛯⒆约旱南敕U述一通,隨即仰頭望向宋從心,眼神清亮道,“掌教,商和拙見,這便是全部了?!?/p>
宋從心:“……不錯,商和很聰明?!?/p>
商和再如何少年老成,到底也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被自己從小仰慕的道君夸贊,面上也不由得露出幾分羞赧歡喜之色。
但事實上,腦門一拍做出這個決定的宋從心并沒有思考這么多。她純粹是對奉劍者的擇撿感到頭疼,加上經(jīng)司長老突然提出“考?!币皇隆K螐男南胫热环顒φ呤菐兔Ψ謸嵤码s務的職位,而她對第四位奉劍者的名額又實在沒有頭緒,那不妨便讓別人頭疼去吧。
至于將考校地點安排在白玉京,那是因為宋從心繼任掌教之后重心必然要放在宗門這一邊。但宋從心白玉京城主的身份已經(jīng)在上清界過了明路,白玉京需要保證自身立場而不是成為無極道門的附庸,但日后雙方建立聯(lián)系與合作也是必然之事。宋從心提出考校的目的是為了讓三名奉劍者提前熟悉白玉京的運作,方便日后與高黎師兄他們進行接洽,彼此互通有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