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死之際,神智渾噩的蟄終于回想起了曾經被同樣的冰寒打散封印的恐懼。祂拼命地掙動蟲軀,昂首嘶吼呼喚自己的子嗣。集群而生的蟄是一個大的群體,當這個集群的神危難之際,整座山谷中的蟄同時暴動,面對族群的生死存亡,蟄飛快地做出了取舍與決定。
它們放棄了寄生的宿體,瘋狂地裂變、增生,蛻變出屬于飛蟲的翅羽;它們騰空而起,聚合成群,形成了足以遮天蔽日的云翳;它們以近乎送死的決絕朝宋從心撲來,不畏生死,不懼一切。
天蒼山的天幕都因為蟄的暴動而陰沉了下來,直到這時,世人才驚覺天蒼山中竟有這么多可怕的蟲子。
如何解決蟄始終是個難題,正如蘭因所說的那般,許多蟄甚至與烏巴拉寨的子民靈魂相系。望著已經被釘死在山川中奄奄一息的蟄神,以及那鋪天蓋地而來的蟄群,宋從心抬手往自己劍上一握,掌心立時淌出了殷紅的血滴。
宋從心吸收了整座灰水冰湖,那是長樂之主的神血,如今她的血液中同樣蘊含著祓除邪祟的神力。
宋從心雙手交握,掌心朝外平平伸出,她口中念誦著冗長的法咒,決意將這龐大的族群與蟄一同封印。
哪怕之后或許需要花費漫長的光陰才能將蟄群消解,但至少能保住雪山萬千生靈的性命。
蟄群如撲火的飛蛾般奔涌而來,劍陣如燃燭般將其吞沒殆盡,雷鳴般的咆哮與嘶吼不絕于耳,但霜意與冰雪還是以緩慢且不容拒絕的強勢爬滿了蟄的全身。最終,伴隨著沖天而起的靈力與漫天綻放的霜花,一座巨大的冰雕佇立在群山之間,其上血花朵朵,如巨龍云螭的幻影。
宋從心二指抵唇,一指伸出,向下一劃:“落。”
盤桓飛旋的靈劍瞬間化作
冰柱自高天隕落,萬千靈劍于四方天地間形成了包攏鎮(zhèn)壓之勢,在天蒼山中硬生生勾勒鏈結成一個龐大的陣法,將蟄群封印其中。只要宋從心不死,這世間便無人能解開蟄群的封印,直到蟄群有朝一日被徹底消解為虛無。
做完這一切,宋從心的靈力也早已耗盡。接連提升兩個境界卻根本來不及修整,臨陣突破后便立刻投入了戰(zhàn)斗,鐵打的人也早已油盡燈枯。
從空中脫力下墜之前,宋從心只來得及給“山主眷屬”發(fā)了個訊號,那黑衣人不知是否還藏于雪山之間,最好讓暗門弟子善后坐鎮(zhèn)。
宋從心墜入了冰寒的河流,因為天蒼山冬雪消融,萬川河流奔涌。宋從心落入水中時模模糊糊地想著,不知道自己會被激流沖到哪里。她肯定是不會出事的,但最好不要被同門撿到,不然她首席大師姐的臉面難保。
意識模糊之間,宋從心隱約看見一道人影躍入寒川,朝自己游來。她想看清那人的面孔,眼前卻突然一黑,有些閉過氣去了。
意識斷片之前,宋從心只感覺到有人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不顧礁石的沖撞,將她抱入懷中。
慕容國主,大燕帝皇,上清界中庇佑一方的大能修士。
但實際上,自從扎西皇后去世之后,慕容國主便已經不掌燕國實權,而是將權利下派給各部官吏。慕容國主與扎西皇后沒有后嗣,因此大燕廢除了藩王諸侯制度。朝中士卿大夫雖掌有實權,但根本不敢在燕皇的眼皮子底下造次。因為燕皇雖然在扎西皇后逝世后便隱居避世、常年居住在上清界的道場中,但誰都不能保證他老人家會不會哪天心血來潮突然回家看看。
因此,盡管民間常有“修真者掌權阻礙了種族進步”的言論,但北地環(huán)境實在太過艱苦,妖魔害獸更是層出不窮。在地廣人稀、物資匱乏的情況之下,平民百姓確實需要一個有能耐同時也把凡人當人看待的精神領袖。燕皇甚至不必多做什么,他僅僅只是坐鎮(zhèn)一方,便能震懾周邊宵小。
北地這片貧瘠的土壤,想要生存總歸是不易的。因此無論有心之人如何煽動,平民百姓們的心中,燕皇依舊是天上而來的神靈。
“所以……這次終于輪到本座了嗎?”
因為明年便是天景雅集,因近年來神舟日新月異的變化而不愿閉關的慕容國主閑來無事恰好回了領地一趟。對于大燕而言自然又是一番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實際上這位老國主只是帶著狼群出去轉悠了一圈,美其名曰巡視江山,實際只是帶著狼群去放放風。
大燕最令人聞風喪膽的軍隊并非鐵甲重騎,而是慕容國主一手訓練出來的狼騎兵。
慕容家雖是傳承千年的修真望族,但卻因子嗣艱難而氏族割裂,一部分族人隱姓埋名,分散各地;另一部分則亂世而出,被北地視為“英雄”。
在與扎西皇后相遇之前,慕容國主也只是雪山子民們驚鴻一見的雪山傳奇,那時被山民們稱之為“雪狼王”的慕容國主時常馭使著狼群在雪原間奔走。即便后來“雪狼王”成為了“燕皇”,這個習慣也并沒有改變多少。身為馭獸使,當初追隨慕容國主的狼群也逐漸衍化成了狼騎,成為了燕國軍隊的編制。這些團結一心、靈性極高的狼騎擊退過無數外敵,如今已經成為了燕國的標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