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不會為是否要拔劍一事而膽怯躊躇。
“諸位若是有意,我等可品茗論道,促膝長談?!泵鲏m上仙淡然抬手,掌心朝上,只見他掌中忽而出現(xiàn)了一絲細如牛毛卻刺眼奪目的白芒。
“諸位若是無意——”他并起二指,輕描淡寫地虛空一劃。
剎那之間,破空之聲遠去,塵世萬籟俱寂。那一線白芒切裂了貫徹天地的雷霆,切裂了烏云與狂風暴雨,甚至切裂了空間與此世的天地。
厚重的云層停滯了一瞬,似是沒意識到烏云被洞開了一線的罅隙,有天光照落而下,與風雨夾雜在一起。
“若是無意,那便試過我手中之劍,再來談論拂雪的事情?!?/p>
他話語冰冷,比仲冬月的霜雨更甚幾許。
看著那與光同行、與風雨同在的身影,幾位大能幾乎忍不住狂笑流淚,轉而又不禁嘆息。
眾生道,這便是眾生道。
那位因眾生而自愿被鑄入神像中的人神,竟還能在時光的盡頭中,找回曾經(jīng)的自己。
多不容易啊。
……
齊虛真在喊完那句話后,確實沒有感覺到劍刃落下的動靜。這讓他在極度恐懼帶來的窒息之中找到了一絲喘息的余地。
“我、我也是被人利用的,你不能殺我,否則你將承受咸臨國運的反噬與孽力……”齊虛真話語顫抖,卻仍舊拼命地為自己爭取哪怕僅有一線的生機,“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五百年前的五轂國便是如此,當時的仙門弟子因為屠殺了被國運庇佑的平民百姓,所以從此永訣仙途,墮仙淪為了魔物!他們
、他們,對對,對了!他們之所以要我當咸臨的國師,也是為了讓我謀奪國運,好讓你殺了我,從而墮仙入魔!”
齊虛真并不愚笨,生死關頭他的腦筋更是靈活機敏,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自己不過是一枚廢棄的棋子:“五百年前的五轂國事件讓仙門元氣大傷,從此一蹶不振。他們定然是從中嘗到了甜頭,意圖故技重施,毀掉仙門新生代的好苗子,并重挫正道魁首的道心!”
他搜腸刮肚地斟酌言辭,舌綻蓮花:“拂雪道君,小人固然有罪,但你不可殺我。你是那位唯一的軟肋,那位本就已經(jīng)……若是你墮仙入魔,難保那位是否會道心破損。屆時、屆時上清界便會迎來浩劫,局勢岌岌可危!”
“我可以告訴你全部我所知道的情報,要知道,咸臨不過是一邊僻小國,他們還有更大的陰謀布局——!”
“還有關于那位,關于你的師尊!我知道他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可以說,我都可以說——”
“我為何要從一介外人的口中去探知我?guī)熥鸬拿孛埽俊?/p>
清冽冰冷的女聲,突兀至極地打斷了他的陳詞與求情。
這句話讓齊虛真心里咯噔了一下,頭腦幾乎是一片空白,他幾乎要在恐懼的驅使下不管不顧地磕頭慟哭,只求對方能饒他一命。但大抵是因為意識到自己的花言巧語根本動搖不了眼前之人,齊虛真根本壓抑不住心頭層層蔓延上來的絕望與恐懼。
“拂、拂雪道君。”他只得哀哀地懇求著,寄希望于對方能夠回心轉意,“小人或許壞事做盡,死有余辜。但小人、小人身上背負的氣運都是真實的啊,借外道之力,小人煉化了‘宣懷王’的命格。在世人眼里,我便是咸臨的國師與君王,氣運加身,邪祟不侵?!?/p>
“除非有人立即推翻宣懷王的政權,將宣家貶為庶民。否則小人受咸臨國運佑身,爾等修行天之道的修士斬殺與平民百姓因果相連之人只會導致你們被因果反噬,因為天道是庇佑于我等的。就算、就算您本身不懼因果孽力反噬,但咸臨國運與拂雪道君您的氣運相互砥礪,本就日落西山的咸臨國很快就會徹底衰敗下去,您難道要為一時之氣而承擔起這份無妄之災嗎——?”
“一時之氣。”齊虛真聽見拂雪道君重復了這個詞語。
他小心翼翼地抬頭,卻發(fā)現(xiàn)霜雪般的少女微垂著眼眸,似是思忖,又似是在反復咀嚼品位這個詞語。
“確實,這不過是一時之氣?!鄙倥坏仡h首,有那么一瞬,齊虛真的心中升起一陣狂喜,以為對方愿意放過自己,但對方接下來的話語卻讓他有些不明所以,“我與此世有一隔閡,這世間發(fā)生的一切于我而言雖并非簡單的話本故事,但也總歸是少了幾分牽動心神的悲喜。以往我并不覺得這有如何,行如過客,生如逆旅,倒也不算多壞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