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墨婷莞爾道:“殿下日理萬機,這宮闈之事自然不常知曉,春寒之后,宮里大批姑娘滿了二十五,自行出宮了?!?/p>
安慶帝聞言,冷冷睨她一眼,一手攫起藥碗,將湯藥一飲而盡。藥碗重重擲在案上,青玉鎮(zhèn)紙被震出一道細紋。
回宮的路上,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從云隙里漏下來,葉墨婷的披風(fēng)在夜風(fēng)里翻卷,像只收攏了翅膀的朱雀,忽然停步轉(zhuǎn)身,眼尾紅痣在月光下灼灼如血。
“可遂了你的心?”
聞言,柳青竹呼吸一沉,心怦怦直跳,她眼珠微動,揣摩著葉墨婷的話里有話。葉墨婷鳳目涼薄,又道:“處心積慮見到官家,對我百般逢迎,但見到后,你又想做什么呢?”
柳青竹一怔,遲鈍地回味過來她的言語。不知是不是葉墨婷的錯覺,自己這番話出口之后,柳青竹好似松了口氣的樣子。
只見柳青竹微微欠身,勾出一抹討好的笑,道:“娘娘誤會了,我這番行徑并非是想一見龍顏,而是有事想求于娘娘?!?/p>
葉墨婷淡淡地瞧著她,面上瞧不出慍怒,然而這一肚子的火窩在心中。
“你要聽我一句告勸,我雖應(yīng)允了長公主,會盡力護你,但你執(zhí)意拋頭露面,那便是尋死之道,更不要妄圖卷入任何一方黨羽。”
柳青竹落在她的手里,離她還有一尺之距,而這一尺,有四寸的猜忌、六寸的算計,卻容不得一分的真心。
想要在葉行道眼皮下護住一個“死人”,難于登天,想要保人,她得建一座青云梯。
一側(cè)年少之情,一側(cè)權(quán)欲熏心,如何圈攬,如何分舍?
只聽柳青竹接下來道:“我在紅顏坊時,身邊跟了一個丫頭,與我情同姐妹,靈隱殿下未我贖身時,也并了她的,此次與我入京,她還居無定所,所以我想求娘娘,為她在宮中尋一個棲身之所?!?/p>
葉墨婷盯著她,眼底翻涌的光像深潭里的月影,碎了又聚,但她卻不想再琢磨柳青竹的話語,只是淡淡道:“你倒是會挑時候求人?!?/p>
話音未落,柳青竹就要跪下謝罪,葉墨婷卻徑直轉(zhuǎn)過身去,道:“日后再議,本宮要沐浴了?!?/p>
窗外的月光碎在瓦當(dāng)上,堪堪可見室內(nèi)水霧氤氳、瓣葉蕩漾。柳青竹舀起一瓢溫水,從葉墨婷的肩上澆下,溫水泠泠流過香肩,揚起一室沁幽香。柳青竹望著她白皙光潔的身子,宛若錯彩鏤金,雕繪滿眼。
汴京鐘靈毓秀,不缺美人,但葉墨婷這般的美人,卻是難得一見。
在幽幽繾綣中,兩人之間的緊弦似乎緩和了些。
葉墨婷忽然“嘶”了一聲,柳青竹連忙停下動作,問道:“怎么了?”
葉墨婷道:“燙?!?/p>
柳青竹一愣,將手伸入銀瓢,分明是正合適的溫?zé)幔唤獾乜聪虺刂腥?,葉墨婷忽然笑了,溫?zé)嵬孪⒎鬟^她的耳際,“我說的是,你落在我身上的眼神?!?/p>
水波輕晃,梨花瓣沾在美人鎖骨間。柳青竹喉間發(fā)緊,她悻悻地收回視線,耳尖有些發(fā)熱,葉墨婷輕笑,清越的嗓音在水霧中蕩開:“在大明宮,最忌耳貪目癡,最該管好的,一是眼睛,二是耳朵,不過若是你……”
柳青竹咬牙笑了笑,打斷她的話,開始拍她的馬屁,“娘娘金尊玉體,仙姿玉貌,再清心寡欲之人也得側(cè)目叁分……”
還未待她說完,一只濕潤的手拍了拍她的臉,葉墨婷仰頭笑道:“少來編排我?!?/p>
發(fā)間水珠順著脖頸滑進浴桶,蕩起的漣漪里,倒映著兩人之間油然而生的旖旎。
柳青竹聞到了淡淡的梨花香,她忽覺口干舌燥,紅舌舔了舔濺在嘴角的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