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滾燙的茶水晃出杯沿,燙在手背上也渾然不覺。
整個人定住,呆愣在原地。
“八姐,左邊高了!”
“八姐,右邊再挪挪……”
門外傳來小九嘰嘰喳喳的指揮聲。
崔小七則在院中那磨得光滑的大樹墩桌邊坐下,自顧自倒了杯茶,啜飲一口,這才抬眼看向正對面的崔有糧。
“小叔,”她語氣平和,“我從不說謊,年夜飯,就是要一家人一起吃的?!?/p>
她頓了頓,聲音輕了許多,“吃完飯,我們一起去墳頭看看我爹……他會高興的?!?/p>
崔有糧嘴唇顫抖起來,眼角發(fā)紅,“大哥,大嫂原諒我了?”
“嗚嗚……”
話音一落,他肩膀劇烈聳動,額頭青筋凸起,竟是喜極而泣!
壓在心口那塊沉甸甸的愧疚的大石,在這一刻轟然碎裂,整個人驟然松快下來。
崔小七看著他痛哭,沒有勸阻,哭出來就好了。
男人,也有哭的權(quán)利。
院外的小七小八,已經(jīng)貼好的春聯(lián),只是稍微有一丟丟的那么一高一低。
聽到院內(nèi)的哭泣聲,默默站在門外。
老怪頭用力拍了拍崔有糧的肩膀,“走,跟小七回家,咱們吃年夜飯!”
……
夜色深沉,籠罩著裴府。
崔小七不在,廊檐下一步一燈籠并未點亮,黑咕隆咚一片。
往年除夕,同慶帝總會恩準裴慶回府與裴寂一同守歲。
偏偏今年,圣意難測,裴慶未出宮。
裴寂一人坐在棋桌前。
桌上,一支新折的紅梅暗香浮動。
他指間夾著一枚棋子,望著棋盤遲遲沒有落子。
燭火將他孤寂的身影拉得老長,投在窗欞上。
燈芯“噗”地爆開一朵燈花,他指尖微動,棋子終于落下。
“秋風,七七何時回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