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214節(jié)（第4頁）

她釋放了魔修口中的“鬼王”，引渡師哥自獄中逃生……但該死的人依舊死去，該負(fù)的業(yè)依舊負(fù)在肩上。冥冥之中，一切都與既定的命運相契相合。

梵緣淺無意置喙師哥的抉擇，她明白，師哥已經(jīng)走上了一條與她截然不同的生殺之路。

“若因果的緣結(jié)不在過去，那在何處？”梵緣淺雙手合十，低垂眉眼的模樣像極了廟中的神佛，“不在未來，只在當(dāng)下?！?/p>

梵緣淺這一輩的佛門弟子是被梵覺深帶大的，佛門經(jīng)義向來高深晦澀，難以付之于言語。在梵緣淺的記憶里，師父就沒少唉聲嘆氣，說師哥天縱奇才，為人通透，路子卻邪。不過凈初主持自己原也是鄉(xiāng)野悍匪出身，皈依佛門后也沒學(xué)成正統(tǒng)僧人的行事風(fēng)度，便也隨弟子去了。

梵緣淺對師哥道的了解不夠深刻，但她知道師哥對無常因果的參悟——他不為自己過去做出的抉擇自苦，亦不讓未來的自己悔恨今時的自我。如此縱橫三世之間，無愧于心，無愧于己，便始終是本來面目。

梵緣淺雙手合十，她未能逆改師哥的過去，那便是因緣如此。此番奇遇，她所作所為皆發(fā)乎本心。無論何種結(jié)局，她都不應(yīng)心懷愧悔。

梵緣淺朝更深的黑暗中走去，冥冥中，她感覺自己一直尋找的答案或許就在不遠(yuǎn)處。

師父常說，她與師哥互為因果。后來師哥離開塔林，銷聲匿跡。傳聞師哥身墮魔道時，梵緣淺曾想過，若師哥為俗世過往泥足深陷，她是否能渡他成佛？

可是，師哥雖納魔炁，但向佛之心未改，無需她為之引渡。師父的話語，究竟蘊藏著怎樣的深意呢？

梵緣淺停住了腳步。

她下半身淌在如霧如露的“水”中，周圍是光怪陸離的幻影。比夜色更深邃的黑暗中，梵緣淺雙眼輕闔。

她雙手合十，八方不動，就連袈裟與長發(fā)都停止了搖擺的弧度。

她的吐息心跳，也在一瞬間變得近似于無。

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面前，龐大到令人絕望的陰影?；蛟S是因為黑暗蒙蔽了人的感知，又或許是渺小的螻蟻從始至終都沒察覺到祂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梵緣淺走了很久很久，但當(dāng)她終于察覺到“祂”的存在時，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走過的漫漫長路不過是神前桌案的一尺之路。

——那是一樽觀音像。

龐大如山巒，生有千手千臂的觀音像，祂盤腿端坐在蓮臺之上，真容匿于茫茫霧海之中。梵緣淺看不清祂的面容，但祂看見了她，祂注視著她，祂在她察覺到前一直死死地盯著她——觀音本該清圣無暇的神像上，成千上萬雙眼睛正滴溜溜地轉(zhuǎn)動著，一瞬不瞬地俯瞰神前案上的螻蟻。

那些眼睛中蘊藏著萬千思緒，好奇、欣悅、怨恨、惡意、貪婪、暴戾、瘋狂……

眾生千面，千面千相。

梵緣淺垂首，長達數(shù)息的緘默后，她才緩緩抬眸。

再次睜開眼睛時，梵緣淺忽而有了極其詭異的視角——“她”的視野突然變得很

高很高，以至于被“她”俯瞰的人變得無比渺小。“她”看見了“自己”，一個渺小如塵的人影。梵緣淺仰著頭，祂垂著首，祂們互相對視，眼中卻又奇詭無比地倒映著鮮明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