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養(yǎng)成的 第200節(jié)（第2頁）

然后，在姜恒常的注視下，隨著皮囊最后一次劇烈且不自然地凸起，“噗哧”，那東西終于破體而出。

“嘶沙”、“嘶沙”，節(jié)肢蠕動的窸窣不絕于耳；“咔嚓”、“咔嚓”，關(guān)節(jié)擺動發(fā)出的微小摩擦聲。

從男子身體里爬出來的東西并沒有猙獰可怖的“面孔”，甚至稱得上孱弱。姜恒常沒有眨眼，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

她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形容眼前的活物，窮盡人族現(xiàn)今所有的認(rèn)知都無法為其賦予一個正確的名字——那是一段骨縫里還夾雜著血肉與神經(jīng)的鮮紅脊骨，四肢的骨骼已被摒棄，取而代之的是用以支撐的xiong腔肋骨。這從人體內(nèi)爬出來的“怪物”形同一只骨骼構(gòu)成的爬蟲，過長的脊椎像某種獸類的長尾拖在身后。

沒有血肉，沒有器官，僅有一段白骨。這只從人體內(nèi)掙出的怪物對站在一旁的姜恒常熟視無睹，只是奮力挖掘著身下的血肉，剝離出更多的白骨。

姜恒常注視著眼前恐怖森然的情景，面上卻無甚表情。她看著這只骨骼聚成的怪物緩緩升空，在觸碰到穹頂時，與建筑擰和在一起的翼膜分泌出純白的乳漿，連黏成絲狀，進而將白骨怪物包裹。姜恒?？匆娭茉獾难怍夂狭艘凰玻票灸艿耐萄室嗷蚴莿e的什么。

絲狀物將掙扎不休的白骨怪物纏繞，透過翼膜照落的黯淡天光，尚且透明的繭房中還能窺見甩動的脊骨。但很快，隨著繭房越來越厚，那孱弱的白骨怪物也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待那一個完整的繭成型之時，姜恒常終于知道，這座宮殿懸掛在穹頂上的肉繭是何物了。

雖然聽起來十分匪夷所思，但眼前這座宮殿確實在“幫助”白骨怪物結(jié)繭。

姜恒常面上浮現(xiàn)出幾分莫名的神色：“它們最終會變成什么呢？”

“成為能夠適應(yīng)一切惡劣環(huán)境，不食五轂，無謂冷熱，超脫三界的生靈?！?/p>

姜恒常喃喃自語之時，宮殿對面突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低沉威嚴(yán)的呵斥。姜恒常抬頭望去，橫跨一整座宮殿，一名拄著拐杖卻讓人分辨不清年齡的中年男子自宮殿更深處的陰影走來。他衣袂當(dāng)風(fēng)，步履從容，穩(wěn)穩(wěn)幾步路便可見他身上舊時的風(fēng)流。中年男子本不應(yīng)踩出如此沉重的腳步，以他的修為更不應(yīng)拄拐。但拐杖與腳步聲一樣，都是為了向旁人宣告他的到來。

聽了中年男子的話語，姜恒常卻突然笑了出來。她朝著中年男子擺了擺手，遍布皺紋的臉上裂開一個頑童似的笑容。

“貴安啊，大長老～”姜恒常毫無陰霾地嬉笑，“您今日依舊老而不死呢?！?/p>

“咄”的一聲輕響，拐杖重重地拄落在地。自黑暗中緩步踱出的中年男子身量高挑，眉目威儀，除鬢角微微霜白以外，他身上幾乎尋不到歲月的痕跡。如今已然垂垂老矣的姜恒常與中年男子對峙，乍一眼看過去，姜恒常反倒更肖似男子的長輩。

事實如此，面對姜恒常的調(diào)侃，中年男子也毫不客氣地嘲諷了回去：“你現(xiàn)在看上去可比老夫更像老不死?！?/p>

短短幾句話的間隙，姜恒常的眼角又添皺紋幾許。她不以為意，笑瞇瞇地?fù)崃藫嶙约郝槠ゑ薨櫟睦夏槪骸凹t顏美丑俱是白骨，何必在意這些？倒是大長老您，我如今應(yīng)該如何稱呼您呢？陰長老，大長老？還是冥神骨君座下的

拂雪想起了苦剎，她第一次與一目國發(fā)生的碰撞，是苦剎雙子塔上遭遇的兩名魔修，鬼蜮與蠱雕。

這兩名以妖魔為名的魔修，拂雪原以為是一目國內(nèi)的某種代號。但直到鬼蜮與蠱雕二人在自己面前展露出猙獰的妖魔相，拂雪才真正警惕起“一目國”這隱在暗處的勢力。拂雪不知道一目國究竟是如何將修士與妖魔融為一體的，但蠱雕與鬼蜮在妖魔化前仍能保持人的常性——這點與夏國地宮中搜查到的線索不謀而合。顯然，夏國地宮中鮮血淋漓的成果已被擷取，并衍化成更龐大可怖的陰影。

“你們想將妖魔與人融為一體，從而讓無力修行的凡人也能登天的途徑?！狈餮╅]了閉眼睛，“我曾與一目國出生的魔修交過手，他們確實強大，擁有近乎不死的身軀。但變成那種模樣，還能被稱之為‘人’嗎？”

顯露出妖魔相后，蠱雕與鬼蜮明顯失去了常性。他們瘋狂而又嗜血，僅剩妖魔走獸般全然失控的本能。拂雪無法將兩只“chusheng”視作自己的同類。

“你見過？啊，是了，吾想起來了。拂雪確實見過，不過那只是吾等無嘗試中誕生的劣等品?！迸蠡剡^身來，“望”向拂雪，語氣依舊溫和動人，“拂雪，你莫要生氣，且聽吾一一道來。你可知，古時天神造世間萬物時，號稱‘萬靈之長’的人族其實與林間的飛禽走獸并無任何不同。蠃鱗毛羽昆，此為‘五蟲’。鱗蟲龍為長，魚類屬；羽蟲鳳凰為長，眾鳥屬；裸蟲人為長，無屬；毛蟲虎為長，狼熊屬；介蟲龜為長，鱉蚌屬。

“后來，人族擁有了神智，在靈性的指引中開始了漫長的生長——就像田地五轂孕育出優(yōu)良的苗種，族群也是如此。吾等遵循天道之衡量，經(jīng)歷優(yōu)勝劣汰，唯獨耐寒耐旱、豐盈飽滿的籽種才能留到來年。然后，再一次落土生根，茁壯成長。這，便是族群生長進化的本質(zh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