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這些,師姐還會是師姐嗎?!”
……
拂雪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醒后,記憶卻是一片空白,尋不見半點(diǎn)鴻雁踏雪的影蹤。
她睜開眼,神思清明,窗外天光正好,灑落在書桌上,伴著一簇辛夷搖曳的枝影。
拂雪利落地起身,打水洗漱,整裝挽發(fā)。將自己打理得齊整無比后,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只覺得有幾分陌生。她駐足凝望片刻,覺得自己好似忘記了什么,但又想不太起來。所幸她不是個糾結(jié)的人,想不起來便不想了。她轉(zhuǎn)身,離開房間,朝一片燦爛的天光走去。
“拂雪,早上好??!”
拂雪的住宅旁居住著一對年輕的夫妻,看見她出門,年輕的妻子便探頭出來,笑容燦爛地高舉自己手中熱騰騰的烙餅:“你今日要出門嗎?要不要嘗嘗我丈夫烙的餅子,放兩張在身上,餓了也能頂一頓飯食。對了,能不能告訴我你腰間的長命鎖是在哪配的?以后我和阿竹有了孩子,也想給他打一枚長命鎖!”
“姜阿姐。”拂雪平和地回應(yīng)著,“我已不記得這枚長命鎖的來歷,你若喜歡,就當(dāng)我提前為孩子添禮了。”
“哪能啊,八字還沒一撇呢!”女子莞爾,手腳麻利地將餅子疊好用油紙包起,熱情地塞進(jìn)拂雪的手里,“昨日我和阿竹吵了一晚上孩兒的名字,明明懷都沒懷上了。他非要給孩子取個威武的名字,翻遍了書冊,說要取一個‘嚴(yán)’字?!?/p>
“高峻為嚴(yán),威也,毅也,敬也。是個不錯的字?!狈餮╊h首,沒有拂了女子的好意,“想必將來是個剛毅堅強(qiáng)的孩子?!?/p>
“哈哈,我本來覺得這名字太木訥呆板,聽你這么一說倒也不錯?!迸铀实匦χ?,笑得眉眼彎彎,“好啦好啦,我就不打擾你了。拂雪你去吧,不過這次要記得回家的路哦,別又迷失在霧里。一定要記得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不可忘記來時的路,切記,切記啊。”
“是,先前還多謝阿姐相救?!狈餮Q眉,認(rèn)真地頷首,“我牢記于心?!?/p>
——吾道號拂雪,無極道門明塵座下,正道
拂雪是被姜家阿姐在大霧中撿回來的。若不是姜家阿姐,拂雪恐怕早已迷失在濃霧中。
姜家阿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拂雪的,她說自己只是慣常在城郭附近走走,心中好似牽掛著什么。這是她長久以來的習(xí)慣,偶爾,姜家阿姐會拖上自己的愛人阿竹一起去城郭外閑逛。兩人就是在那時撿到了拂雪,據(jù)姜家阿姐說,當(dāng)時神情迷茫的拂雪正朝著城門走去,姜家阿姐拉住了她。
“或許是這條長命鎖牽引我找到你的呢?”后來,姜家阿姐說笑著提起此事。她對拂雪身上的紅繩銀鎖莫名在意,但拂雪卻說不出這條長命鎖的來歷。
拂雪身上有許多秘密,但姜家阿姐卻忽視了這些,就像忽視城外的濃霧一樣。
拂雪被姜家阿姐帶回了城里,暫時下榻在一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木屋里。姜家阿姐說,旁邊的小木屋原本住著一位慈祥的老人,但老人某一天出門后便沒再回來。他不會回來了,木屋過一陣子也會被拆掉,所以拂雪可以暫時住進(jìn)去。
老人叫什么名字?為什么不會回來?這些,姜家阿姐都沒有說。她依舊無憂無慮地微笑著,或許在她心里,這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于是,老人和木屋的過去,就像籠罩城池的濃霧一般,在迷惘與遺忘中散去。
城市分為“城”與“郭”兩部分,城墻有厚厚的兩堵?!爸且孕l(wèi)君,造郭以守民”,城與郭都是市民們能夠自由行走的地方。但城墻外面的世界被大霧籠罩,沒人知道濃霧中隱藏著什么。百姓們不被允許離開城池,也對城池外
面的世界絲毫不好奇。他們滿足于當(dāng)下平穩(wěn)安樂的生活,生活中最大的煩惱或許是鄰居有點(diǎn)鬧騰。
相較之下,城郭中的霧氣要稍淡些許,至少一丈之外能看見人影,城內(nèi)的霧氣則更少,只是薄薄的一層,縈繞在行人的腳踝。
街上車水馬龍,行人步履匆匆。拂雪逆著人流往前走,周圍喧囂熱鬧,但每個人的笑聲與交談都仿佛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