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眼下在這么多樸實敦厚的老百姓面前,再不要臉的弟子都要多少顧及一下宗門的臉面。他們起手召出靈劍,身旁便發(fā)出“哇”的一聲驚呼;他們縱身翻上飛劍,另一旁邊響起響亮的掌聲;他們站在飛劍上硬著頭皮回望,便看見一雙雙晶亮晶亮的眼眸,守城的將士們甚至抱了牛皮鼓與缶立于城墻,說要為他們演奏一首離歌。
臉皮薄的弟子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跑了,剩的一批弟子硬著頭皮站在飛劍上,朝下方不停地擺手,大喊:“別送了!快回去吧!”
咚咚的鼓樂與厚悶的缶聲,席卷著邊境之地凄苦寒冽的風(fēng)沙,傳出很遠很遠。
那并不是什么足以登上大雅之堂的禮樂,民間的小調(diào)總是朗朗上口、旋律單一。但是當(dāng)眾仙家弟子乘風(fēng)而起、俯瞰下景之時,那樸實厚重的樂聲,連同北荒山那滿目瘡痍的蒼涼大地,都如同一柄尖利的鑿刃,在他們心間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眾弟子們離開了北荒山,離開了咸臨國。他們御劍來到幽州的邊境,負責(zé)接應(yīng)他們的內(nèi)門弟子早已在此待命。
幽州邊境最高的山峰之上,眾仙家弟子踏落山巔,好奇地張望。因為此屆參與外門考核的弟子足有三百余人,不少人在此次九嬰之戰(zhàn)中身受重傷、靈力耗盡,短時間內(nèi)無法再堅持一次長途的飛行。無極道門稱已經(jīng)派遣了弟子至幽州邊境接應(yīng),但眾人環(huán)顧四周,似乎沒找到飛行法器。
“嘶,天啊——”就在眾弟子拿捏不住宗門的安排、深感一頭霧水之時,伴隨著一聲壓抑的低呼,眾人便看見了極其壯觀的一幕。
他們此時駐足山巔,抬頭便是青天朗日,腳下是波瀾壯闊的云海。眾人極目遠眺,卻見遠方云海翻涌,竟有一片宛如海市蜃樓般的高塔樓閣緩緩地朝他們靠來。有什么東西,穿過了云與長空,像在海中遨游的魚兒般劈開了云海的浪潮,在山巔平穩(wěn)地??俊?/p>
離得近了,眾仙家弟子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一座浮在云中的“小島”。島上建了竹筍般林立的塔樓,隔開一座座的庭院,甚至還有田地與小小的湖泊。
一位身穿六道劍徽道袍的內(nèi)門師兄正站在“小島”的最前方,等“小島”靠岸之后,他才對眾弟子們一揮手:“上島?!?/p>
真不愧是正道第一仙門,這也太大手筆了。眾弟子們雖然也見過世面,但如此壯觀的情景也是第一次見。面對幾名氣勢渾厚、完全看不出修為境界的內(nèi)門弟子,他們根本不敢造次,只能整齊有序地排隊,一一登上了這空中的“浮島”。
島上,兩名內(nèi)門女修正安靜地為眾弟子分發(fā)令牌,令牌上標(biāo)注著他們的“房號”。等到所有弟子都迷迷糊糊地登上浮島,眾人才聽見一位弟子突然“啊”地一聲,輕叫了出來:“我想起來了!這不是什么飛行法器或浮空島,這是無極道門的鎮(zhèn)山神獸,云游鯤??!”
這名弟子的話音剛落,眾弟子便聽到一聲深遠空靈、古老浩瀚的鳴叫。他們抬眼望去,便見翻涌的云海間有一巨物破云而出,一條蒼色與云霧白相互交織的巨大尾鰭自云中升起,那扇形的尾鰭攪動著云海,抬起而落的瞬間,翻滾的流云便如海水般揚起,向四周散溢開來。
只見蒼穹與云海之間,一只其翼若垂天之云的龐然大物穿云而出,環(huán)繞山峰游動。祂身在云海之間,便如身在廣袤大海中一般自如。
云游鯤和九嬰一樣,都是遠古時期存活下來的、血脈古老且悠久的妖獸。只是云游鯤與生性食人的九嬰兇獸不同,祂性情溫和,只食云霧與月華流光,與白澤、麒麟、鳳凰一樣,都屬于“瑞獸”。
無極道門的云游鯤乃明塵上仙昔年于東海帶出,鎮(zhèn)守山門已有數(shù)百年之久,故為“鎮(zhèn)山神獸”。
雖然浮空島上有無極道門的內(nèi)門弟子把控秩序,眾外門弟子不敢輕舉妄動。但第一次見到云游鯤這等神獸,不少弟子依舊發(fā)出了興奮的低叫。
云游鯤劈風(fēng)斬浪地前行,在鯤之背上瞻望九州,就仿佛無數(shù)人上下求索、朝聞便夕死可矣的無極大道在他們面前揭開了冰山一角。
似乎感覺到了這些弟子們熾熱狂喜的心情,前進的云游鯤忽而仰頭,回首,朝九千里之上的高空發(fā)出了一聲長鳴。
一位內(nèi)門弟子側(cè)耳聆聽半晌,回頭,對眾弟子道:
“祂在說:‘孩子,歡迎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