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擠出一個寬慰的笑,但那笑容僵硬地掛在臉上,比哭還難看。
他眼中的最后一點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了。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仿佛被瞬間抽干了所有生氣,變成了一尊了無生氣的石像。
他甚至沒有再問一句“怎么樣”
因為答案已經(jīng)寫在了柳文君的臉上,刻在了他自己的心上。
“回家吧。”柳文君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她走到江鋒身后,雙手搭上輪椅冰冷的金屬扶手,指尖冰涼刺骨。
她沒有勇氣再看丈夫一眼。推著輪椅,走在長長的走廊里,只有輪子碾過水泥地面單調(diào)的“咯噔”聲,每一聲都像敲在兩人瀕臨破碎的心上。
一路無言,壓抑的空氣幾乎令人窒息。
家屬院低矮的平房就在眼前,柳文君卻覺得每一步都重逾千斤。
推開家門,熟悉的、帶著藥味和淡淡灰塵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卻絲毫不能帶來一絲暖意。
“我……去給你倒杯水吧?!绷木龓缀跏翘右菜频厮砷_輪椅,想躲進廚房,用忙碌來掩飾那洶涌而至的崩潰。
“文君?!苯h的聲音很低,卻像帶著鉤子,死死拉住了她的腳步。
她僵硬地停在原地,背對著他,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算了?!苯h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那是一種徹底認命、心死如灰的平靜,“別再去求人了。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別為我再折騰了,不值得?!?/p>
“啪嗒——”
柳文君手中那疊視若珍寶的圖紙,再也拿不住,散落了一地。白色的紙張如同飄零的雪花,無聲地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猛地轉(zhuǎn)過身,淚水終于決堤,像斷了線的珠子瘋狂滾落。
“什么叫算了?什么叫不值得?!”
她沖到江鋒面前,蹲下身,死死抓住他毫無知覺的膝蓋,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聲音嘶啞的咆哮,帶著哭腔,更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江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可是國安最鋒利的刀!你是能徒手制服三個持械歹徒的江鋒!你不能就這么認命!你答應(yīng)過我要陪我去看遍祖國大好河山的!你答應(yīng)過的!”
她知道,江鋒的認命代表著意志的消沉,失去那股堅定意志的江鋒,已經(jīng)不再是過去那個江鋒了。
如果江鋒依舊自信,沒有被斷腿擊敗,依舊積極向上地接受治療。柳文君也不會這么崩潰!
他們在一起這么多年了,怎么能夠看著對方失去意志,茍活呢?哪怕是活,也要意氣風(fēng)發(fā)地活!
“不就是沒了一條腿嗎?以后,我當(dāng)你的腿行不行?”柳文君幾乎是哀求著說出這句話。
江鋒閉著眼,眉頭痛苦地緊鎖著,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柳文君的每一句質(zhì)問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他何嘗不想站起來?他比任何人都想!可希望一次次破滅,現(xiàn)實的冰冷一次次將他打入更深的深淵。
他不想再看到妻子為了他,去承受那些輕蔑和屈辱了!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比斷腿更甚百倍!